回驻区办大楼的车上，气氛很僵硬。
顾梦坐上了副驾驶，三个男人挤在后面一排。
司机还是老张，他一路上开启了好些话题，但没人接话，他也渐渐不说话了。
透过玻璃窗，远远看见驻区办那栋灰仆仆的楼时，顾梦的心提了起来。
从他们走出落落家那一刻，她就做好了应对质问的准备。
但没有一个人问。
他们不问，她就不好主动提，就怕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可这马上都要到驻区办大楼了，这几个人还是一言不发，她必须不得不得找个机会解释了。
就怕万一谁说嘴漏或者把她的共情的事情上报给公司，就来不及了。
她越是心焦，脸上越是平静，暗暗盘算着话术，脑子飞也似的转起来。
这在这时，程诚突然出声打破车内的沉默，问编号89757：“什么是异化？”
“异化？”编号89757朝顾梦看了一眼：“她不是已经感受过了吗？”
顾梦喉头立刻一紧，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我问你呢，你提她干什么呢，又不是击鼓传花回答问题。你都说了异化了，就不如好心地给我们答疑解惑到底吧。如果你要是实在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一会去楼里挨个问，总有一个人能给我答案吧？”程诚依旧笑嘻嘻，但话里的意思很强硬。
编号89757冷笑一声，却也说了：“异化就是一个人变成了只有情绪的怪物。”
“那不还是疯了吗？”林恩小声嘟囔了一句。
“疯了？那可没这么简单。”编号89757似笑非笑，“你没看见吗？今天去找的那个女人已经长出了一条耗子尾巴。”
这话一出，车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拼命回忆自己看到的景象。
“我说的变成怪物，是说的身体变成怪物。”编号89757又说。
顾梦记起了，落落蹲在地上时，白裙后面似乎有一条长长的灰色东西。但她当时注意力都在人身上，没仔细看，现在回想起来竟然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一条尾巴。
编号89757又自顾自地往下说：“异化的人，相信自己是什么，身体就会变成什么。像今天那个女人，她应该是觉得自己是个老鼠，那她就先是长出尾巴，接下来浑身就会长出短毛，然后四肢、五官都跟着变形。等着吧，不用过多久，她就会变成一只巨型老鼠了。”
林恩大惊失色：“什么？！这、这、这进化论也不是这么写的啊？怎么还能跨物种变异呢？这是现实世界吗，还是我在做梦啊？”
“进化论有写某一天起人就只能吃人，吃其他的会死吗？”编号89757冷冷地撇了林恩一眼。
这话把林恩噎得死死的。
“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们怎么从没听说过？”程诚的笑淡去了一些。
“这你要问P9-013去。”P9-013是13区负责人，编号89757提起他的编号时毫无畏惧，“你们查的那些人最后都是要异化。而且，异化一旦开始就不可能恢复。怎么，你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吗？”
最后一句是带着恶意的嘲讽。
“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的同事们什么都不说呢。”程诚半讥半笑地回击。
眼看气氛要不对了，林恩立刻小声地插问：“那他们完全异化了后会怎么样？只是变成一只体型很大的动物吗？”
“你错了。他们就变成了一个拥有动物皮囊，人类脑子，只剩**的怪物。最后不是自己把自己弄死，就是被别人弄死。从结局来说，他们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
编号89757说完这话时，恰逢车停下了下来。
他率先推开车门，走下去。
这番话听得顾梦心底都沉沉的，互望一眼，也跟着陆续下车。
老张则是开着车走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顾梦心一横，大步走到四个人的最前面，不过五六米就要进驻区办大楼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身后的人说：“等等，我有话要……”
“我不关心。”编号89757脚也不停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还说，“谁是谁，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只要别给我找麻烦。捱过这一个多月，这辈子都别见了。”
没等到顾梦喊住他，他竟扬长而去，径直进了灰色大楼里。
顾梦一怔，又看向林恩和程诚。
程诚：“冷静，虽然他很傲慢，但毕竟是13区的同事，打他是违规。”
他顿了一下又说：“一会找个麻袋，咱们埋伏一下，我负责套头，你负责打，打完就跑，不留证据。”
“啊？程哥？冒险了吧？”林恩先是大惊，连忙劝说，“就编号89757这个身手，你们还没套上麻袋就一人一刀被捅死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他自己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感觉他态度也没什么特别差啊，之前也是这么差的啊。”
“你到底站哪边啊？”程诚瞪着眼睛问，“你梦姐这会可被他的傲慢气的不行啊！”
林恩立刻转了风向：“啊！编号89757这人真傲慢！哎呀梦姐你别生气，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等外派结束回了公司，我们再收拾他！”
程诚赞同地点点头：“林恩这话说的对，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顾同志啊，咱们暂且忍一忍，等办完事回了公司，一定向上反馈，狠狠投诉他这个态度问题！”
说完，他就接着往前走，走了几步见顾梦没跟上，又回头：“怎么了，你不会是又腿软了吧？你在那个老鼠姑娘家就腿软了一次，怎么又软了？我可不管你啊，实在不行让林恩背你。你刚刚在锤我那几下怪疼的呢。”
被这么一打岔，顾梦差点忘了自己之前想说什么了。这下想起来了，急急地开口解释：“不是，我想说刚刚在落落家的事情，我……”
程诚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个老鼠姑娘控制你了是吧？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一进那房子就觉得不对，阴气重。她是不是上你身了，操控你身体了？”
顾梦又是一怔，余光瞥到了林恩，立刻懂了，顺着程诚的话往下说：“你怎么知道？”
程诚：“瞧不起谁呢？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啊。你被她上身后啊，疯得吓人，抓都抓不住你，还絮絮叨叨一堆有的没的，跟那个老鼠姑娘一模一样。这如果能是你，我早几年就被你一拳头锤死了。”
一旁的林恩终于忍不住插话了：“那个变异成老鼠的女生还能灵魂出窍上别人的身？不能吧？”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程诚有些不耐烦：“那不然呢？如果顾梦不是被上身了，她刚刚怎么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
林恩呆了呆。
程诚又立刻说：“你看我们路上遇到的张哥，再想想那个一脚踹破车门的耗子，这外面不都是天赋者吗？再说了，公司只是不招他们，又不是等于世界上没有，有这种灵魂出窍上身的天赋也不奇怪。”
他难得搂住林恩的肩，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年轻人，你要打开心胸，学会接受未知。”
“那程哥你之前遇到过能灵魂出窍的人？”
“我？没有啊。但我心胸开阔啊，什么都能接受。你是入公司太晚了，没见过世面。以前还有一个蛊师入职了呢，看同事拿了高绩效，心里一嫉妒就给人下蛊了，害得惹人家在公司像虫子一样满地乱爬。后来蛊师被查出来带走的时候，还到处喷虫卵呢。保洁部门整整打扫了三个月，才把那些东西清理出去。”
林恩“呀”了一声，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但还是说：“可是蛊师好歹也是唯物吧，灵魂出窍还是不太科学吧？”
“科学？人有天赋，这科学吗？人变耗子，这科学吗？”
林恩还真仔细想了想，脸上的疑虑似乎也慢慢减退，过了好一会，他说：“有道理啊，诚哥。哎呀，这一天天的怪事太多了，我脑子都要炸了。”
程诚挟着林恩一边朝大楼的黑门走去一边说着话：
“别说你了，我脑子也要炸了。你说，怎么还能有人变成耗子呢。我真怕跟他们接触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染上了病，回头我也异化了。”
“我也好怕啊，也不知道我要是异化会变成什么？程哥，你要是异化，你会变成什么啊？”
“我？应该是一头雄狮吧，或者老虎也行。”
“真好。要是我，我说不定会变成一只蚯蚓。”
程诚嫌恶地“咦”了一声，松开了林恩，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停下来，回身望向一直站在原地的顾梦：“顾梦，还不走吗？”
“啊？”顾梦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才如梦初醒。
“走了，再等一会食堂的菜都要没了。”程诚冲她喊道。
林恩也转过头对她喊道：“对啊，梦姐，快点，今天食堂吃麻辣人肉，你不是在路上想吃好几天了吗？”
顾梦看向程诚，程诚几不可微地冲她摇了摇头。
她心情复杂，还是扬起了笑容：“来了。”。
迈步朝前，跟上了他们，一起进了黑色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外派（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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