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第一场的当日,临入考棚前,二槐与来送自己的奚柘和桑果,一行三人竟在朱门前意外碰上了两个熟人。
“大哥,小九,你们怎么也来了?”
二槐走在最前面,他最先看见了这两个人。
被二槐称为大哥的那位,是他们大伯家的大儿子,也是奚家这一辈人里的老大。
对方见到奚柘三个却并不意外,显然是事先就知道他们会来。
奚家大哥笑笑答道:“这不,这回小九也突发奇想要下场,我便陪着他来了。我们出发得晚,就没能跟你们同行。等到了县上,我们又直奔了这考棚附近的客栈,想着开考时定能碰上你们,便也没急着去找。大柘,二槐,果儿,过几日等二槐和小九都考完了,大哥请你们到仙客居一起去吃上一顿,然后咱们再一起回乡啊?”
奚柘一听,便知道这都是些场面话。人家定是不想与他们同行,才从未告知今年小九也会下场。
显然,若非今日在考棚外面碰上,这两人恐怕都不想他们知道这次小九也来考了。
奚柘就朝对方也笑笑道:“大哥,先让二槐和小九两个进棚吧。其他,都待他们考完后再说也不迟。”
“对对对!”奚家大哥连忙点头,“先进去!你们两个先进去!都好好考啊!其他都等出来时再说!”
二槐就与小九一起进了考棚。
大邺县试共分五场,每场会根据成绩来淘汰一部分考生,所以考棚里一场比一场的人数要少,只有五场都过了的人,最后才算是考过了县试。
结果,二槐在第三场时就出来了,也意味他,第二次折戟于了县试。
但小九过了,所以小九接下来还要继续再准备第四场和第五场。
这样奚柘就与奚家大哥说,让他好好照顾小九,自己和二槐,还有果儿,就不等他们了,要先行一步回乡。
奚家大哥又说了些场面话,最后也欣然应允。
第三场结束的那日,三个人回到客栈,奚柘虽只字未说二槐,二槐却自己先打起了蔫。
桑果看见,就有些于心不忍,她扯了扯奚柘的衣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哥哥,我先回我那边屋子了。你好好劝劝二哥哥,别让他这般难过呗,大不了明年再考。他才十六,我见那考棚里还有连胡子都白了的呢。”
奚柘听罢,点了点头:“去吧。”
桑果就转身回了自己那屋。
二槐刚刚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他见桑果已回了屋,就朝奚柘道:“大哥,我,我们能谈谈吗?”
奚柘径直越过他,往屋子里摆的一张桌子边走了去:“过来,坐下谈。”
二槐便随他一起坐了过去。
“哥,我不想考了!”
奚柘抬眼看他:“可想好了?只有科举才能入仕,若从此不考,便是断了此途。”
二槐点头:“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都心不在此。我更喜欢……”
“我知道。”奚柘打断他,“但你可知,你喜欢的那条路,在当今大邺并不受人敬重,甚至,还可以说是轻视,若真踏上了此途,便再没有回头之路。所以,我只要你想好!”
二槐轻轻一笑:“我知道。可我不在乎!大哥,我早都想好了,人活着,还是该活得自己舒心不是?”
奚柘微微点头:“好,那我知道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家里由我来说。只一点,不考归不考,但书还是要继续读的。二槐,读书才能启智,便是你执意要走你喜欢的那条路,那多读些书,也一样对你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二槐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你放心大哥!我其实很爱读书的,只是不爱为了科举而读。这回身上没了枷锁,自然会读得更加自如。”
奚柘点了点头:“那便好。”
等兄弟俩从屋子里走出来,再到隔壁去找桑果时,脸上都明显轻松了许多。
桑果一愣,随即朝奚柘暗暗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劝好了?
二槐看见,走过去轻轻弹了她个脑瓜崩:“做什么鬼脸呢?你二哥哥是那么容易就垮掉的吗?走啦,带你到仙客居去吃好吃的。不用他奚家老大来请,你二哥哥就请得起!”
桑果连忙往奚柘身后一躲,一双手下意识扶在他腰上,像小时候那边佯装生气地娇声道:“哥哥,你看二哥哥啊!人家还担心他呢,他却来闹我!”
奚柘唇角微微上翘,很配合地朝二槐扫过去一眼:“行了!还不快带路去仙客居?”
二槐朝桑果做了个鬼脸,然后边走边故意阴阳怪气道:“唉!我算是知道了,这桑果才是你亲妹妹呢!从小到大,我和小枫啊,就都得排在她后面。”
桑果也不服输:“对啊!我就是哥哥的亲妹妹,也是你亲妹妹,还是小枫的亲姐姐,所以你不许欺负我!”
“好好好!”二槐立马服输,“亲妹妹,亲妹妹!我说我的亲妹妹啊,你快些跟上吧!二哥哥一会儿定要叫你好好瞧瞧,我在那仙客居里的排面!”
桑果便欢快地跟了上去。
奚柘走在最后,他定定看着小丫头的背影,刚刚翘起的唇角,这会儿又不自觉扯平了。
仙客居,是这座小小屹县县城里最大的酒楼,菜色自不用说,肯定要比家里烧的都好吃,可价钱也好啊。
二槐之所以会在仙客居有排面,其实还是因为桑果家的杏子酒。
自打春生酒坊与奚桑两家合作后,二槐就与那祝掌柜,在来往中渐渐结成了忘年之交。
有时,他来县上送粮或是送酒,一见到对方酒坊里生意不好,就很着急,便常常自己跑去城里的各家酒楼,去想办法见到人家掌柜,再卖力推荐他家的酒。
正如奚柘曾经说过的那样,二槐这张脸,天生便带着些人缘,总让人很容易就信了他,或是愿意给他一些机会。
于是春生酒坊的酒,在他的这样一番折腾下,还真于屹县的酒楼之中,渐渐积攒起了名气。
尤其以桑果家的杏子酒为最,盖因其好喝却出产少,便没用多久,就成为了这屹县各家酒楼,常常要争购的一款。
而仙客居店大,其店里酒的销量也最大,二槐便为替春生酒坊稳住这最大的一位买家,特意与其应承,每当春生酒坊出杏子酒时,卖给他家的坛数都要比旁家再多出五坛。
如此,双方皆大欢喜,二槐也与仙客居上下都相熟了。
这便是他为何会在仙客居有排面的原因。
二槐如此卖力地替祝掌柜售酒,祝掌柜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他,早将每年收购奚桑两家粮的钱,和拜托桑家制杏子酒的钱,都给往上提了两成,还会在每次二槐帮他成功售酒后,都给二槐包一个大红封。
仙客居内,一顿大餐下来,桑果是吃了个满足,二槐也十分开心,只奚柘脸上虽在笑,却是皮笑肉不笑。
谁让他心里装着事呢。
不过,桑果和二槐都没看出来。
第二日,二槐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乡,奚柘却叫他再等一等。
二槐不解。
奚柘就道,说自己这趟来县里,还忘了去书肆卖纸和墨。
三人便因此又在县上耽搁了一日。
第三日,奚柘一早起来就微微皱起了眉。
他心中纳闷,难道是自己记错了?罢了,还是先回去吧。
就这样,三个人收拾好东西,退了房,便踏上了归程。
可他们才刚走出屹县的城门,还没走至乡间,身后就追来了一个人。
“等等!奚家的两位小哥,你们等等!”
奚柘、二槐,还有桑果,三个人便一起停下了脚步。
他们同时回头望向来路,就见一人正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跑来。
“等等!等等!我们掌柜突然有急事要找你们,麻烦几位再回去一趟呗!有劳了。”
原来来人竟是春生酒坊里的一个伙计。
二槐和桑果不明所以,奚柘却朝对方点点头道:“好。既然祝掌柜有急事要找我们,那我们这就随你一起回去。”
之后他偏过头,看向身旁两人:“走吧!咱们再赶回去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急事。”
三个人便又随那伙计一同急匆匆回了春生酒坊。
刚进到酒坊内,他们就见那祝掌柜此时正跟身边一个人在说着什么,脸上却是一派老泪纵横的模样。
二槐与祝掌柜感情最深,他几步就跨了过去:“祝叔,这是怎么了?你先别哭!出什么事了?之前你送我们离开时不还好好的吗?”
祝掌柜一手拉过二槐,另一手拍在他肩上,只脸上不停流着泪,却口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急得他身旁那人干脆直跺脚:“大伯!这就是你说能盘下这家酒坊的人?那你倒是快与人家说说啊!咱们家里可还急等着银子要去救人呢!”
二槐一听,眉头立时立起,他一把扶过祝掌柜:“叔,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急需银子?要多少?只要我手头够,便全给你拿去!”
祝掌柜却一阵摇头:“不够啊!孩子,你的那点不够啊!叔,可能得要求求你们家里头了。”
奚柘这时也走了过来。
他和二槐先一起将祝掌柜扶到一边坐下。
桑果又去一旁拿了茶过来给祝掌柜润口。
等对方情绪稳定一些,才开始讲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这祝掌柜老家那边来了人,与他报信,说是他老母亲在前些日子突然病重,而他儿子在去给自己祖母请郎中时,又意外与人起了冲突,错手将对方给打到昏死过去。
那人却是州府一官员的远亲,在当地势力颇大,其家人就将祝掌柜的儿子给扭送见了官。
说是,若祝家不能拿出一百两银子来赔偿,便别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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