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复询问了卓立仁对于战争爆发时间上的‘预测’之后，皮埃尔沉默良久，他也明白，这个年轻的中国老板之所以不肯泄露这个消息的来源自然有其理由，他不再试图从卓立仁这里确认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转而开始按照老板的要求，考虑公司的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卓立仁就是想看看他的心里到底能有多少成算，再决定是不是用他。
他们俩在一个很小的缓坡上站住脚步，看着远处逐渐落下的太阳，落日余晖晚霞满天，太阳还在用它最后的光芒照亮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种瑰丽的光芒已经褪去了白天刺眼的强烈，只有逐渐暗淡下来的温和，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要用黑暗来包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皮埃尔的脸被晚霞映衬的通红，他有好几次想开口，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他知道，这个年轻的中国老板问自己的那些问题还有另外一层目的，来的路上老板就说过，他在这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他要是不能抓住机会，以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都剧烈的跳动起来，有几次他都想开口，把自己的想法跟老板说，又觉得有的地方好像还没有想清楚，不行，不能这么贸然开口，一定要把问题都想清楚了再开口。
天边最后一丝亮光几乎要消失的时候，他们俩回到了卓立仁的房间里面，卓立仁给皮埃尔和自己都倒了一杯水，两个人相对而坐，卓立仁等着皮埃尔开口。皮埃尔也觉得自己把应该想的事情都考虑的差不多了，一场决定卓立仁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赚钱大计前途的谈话正式开始了。
皮埃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理了理思路才说：“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刚才说的那几个问题其实不是你真正想要问的，你就是想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有我是不是你需要的那个人，对吧？”
卓立仁注视着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皮埃尔觉得自己有点紧张，尽量把自己的身体松弛下来，靠在后面的椅子背上，组织一下自己想说的话：“我先把我想到的问题都说出来，然后我们再来商量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最后你再来判断我是不是那个人好吧？”
卓立仁点点头。皮埃尔接着往下说：“我还不知道德国还有意大利那边是什么情况，不过从我这里来看，那边的情况应该差不多吧。现在公司在欧洲只有四个分公司，至少已经有两个出了问题，这就不是这些分公司的问题，而是美国总部的问题了。
美国总部的指令明显不符合逻辑，却没有给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在不能确定分公司是否愿意执行的时候，又没有派人去各家分公司检查核实执行情况，这是总部的失职，造成这些损失的主要责任在美国总部，您觉得呢？”
卓立仁想了想，黑着脸点点头。
“在我看来，美国总部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我在美国与保罗谈这个项目时，看见了他的德国表兄弗兰兹，如果我猜的没错，弗兰兹应该是这个项目在德国的经理对吧？德国的分公司应该和英国法国的分公司一样，也是美国总部的全资子公司对吧？我不知道保罗这么做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我只想知道一旦战争开始的话，你觉得美国会不会参战？如果参战美国会加入那一边？”
卓立仁想都没想就说：“那还用问吗，肯定是英国和法国这边”
“好，现在问题来了，如果将来美国要是参战，或者说就算是暂时还没参战，美国一定会全力支持英国和法国对不对？你想过没有，到了那个时候，德国政府会怎么办？他们还会任由一个敌对国家的企业，在自己的国家里拼命的赚钱却不闻不问，这可能吗？”
卓立仁突然觉得有一个巨响无比的雷在自己的脑袋上面炸开了，脑袋瓜子轰轰直响，半边身子都木了，傻呆呆的看着皮埃尔那张嘴还在一开一合的说着什么，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两个耳朵里面嗡嗡作响，手脚冰凉。
他两辈子的人生经验都没有到过国家这个层面和高度，战争爆发之后，两个敌国之间会如何处置对方的资产？这种高度的问题他哪里能够想到？现在却被皮埃尔一语点醒梦中人，真把他惊着了，要是真的像皮埃尔说的那样，德国的分公司很有可能会被德国政府给连锅端了，你还没地方说理去。
好半天卓立仁才慢慢恢复过来，强自压抑着心里的惊涛骇浪，让皮埃尔继续说下去。
“我在美国时就跟保罗谈过这个问题，他可能是觉得美国的国际地位和实力那么强大，别人不敢轻易触动美国的利益，美国也不一定会跟德国开战，和平时期这么想没问题，问题是我们不是一直在为战争做准备吗？用和平时期的思维来考虑战争时期的问题，这才是保罗的问题，您觉得呢？”
卓立仁对皮埃尔的看法完全赞同，皮埃尔继续说道：“我的建议是，尽快把在德国和意大利这两个分公司从美国总部分离出去，至少要在法律关系上与美国总部剥离开，用一个表面上与德国政府友好国家的公司来管理就可以了。”
没等卓立仁想明白这个事，皮埃尔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美国总部还有一个重大失误，就是没有考虑奥匈帝国，那是一个与英国和法国加起来差不多大的市场，没有任何理由放弃。
鉴于英国与法国在对抗德国和奥匈帝国的立场上的利益完全一致，而意大利又是传统的比较倾向于德奥的国家，因此我的建议是，可以把英国和法国这两个分公司统一管理，或者把其中一个变成另外一个的分公司，德国和奥匈帝国还有意大利的分公司也可以这样搞，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持这些分公司经营的稳定性，还能够保持着一个相对高效的管理体制。”
“关于德国分公司的经理人选也是一个问题，那个弗兰兹也是我和保罗在哈佛商学院的同学，我很了解他，他的能力水平都没有问题，但是他是一个固执而且狂热的大德意志主义分子，对于所有非白人的种族都有一种令人难堪的优越感，我有点担心如果您去见他的话结果会怎么样。”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建议，就是所有这些分公司的经理绝对不能全部都让保罗来选择和任命，保罗自己也不是一个最佳人选，英国分公司的失控就是一个例子，那也只是一个分公司而已，如果将来保罗出了问题，这些分公司的经理都是他的人，你想过怎么才能控制住这些人还有这些分公司吗？”
卓立仁的汗都下来了，他觉得听这个皮埃尔说话既累人又吓人，不过确实有收获。他问皮埃尔有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皮埃尔告诉他，可以直接去哈佛商学院招人，皮埃尔也可以推荐，他希望卓立仁不要为了省心省事就让别人代劳此事，宁肯现在麻烦一些，总比将来被人家把家底子给抄了的好。
皮埃尔虽然那么说，还是给老板推荐了几个人供他选择，两个人商量好，第二天坐火车去瑞士，他们准备在那里成立一个新的投资公司，德国还有意大利的分公司将会通过股权变更转让，从法律上与美国总部脱离关系，马上就要在奥匈帝国筹备建立的粮食畜禽加工综合体项目，也要以这个新公司的名义进行管理。
皮埃尔已经发电报，让那个德国的项目经理弗兰兹尽快赶到到瑞士与他们集合，没有让意大利分公司经理一起来，原因是皮埃尔很了解意大利分公司的恩佐?弗朗西斯科经理，皮埃尔确信，只要是公司的决定，他一定会不折不扣的执行，等到新公司的总经理上任之后，再由他去解决吧。
第二天上午，卓立仁顶着两个黑眼圈，在皮埃尔的陪同下，坐上了去瑞士苏黎世的火车，他们俩没有坐早上第一班火车，卓立仁要给美国总部的保罗发一份加急电报，要求他用最快的速度，在美国工厂紧急订购新建粮食畜禽加工综合体所需的全部机器设备，还有4条军用口粮自动包装生产线，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在皮埃尔的建议下，卓立仁决定，给将要在奥匈帝国建设的这个新工厂配备4条自动包装生产线，比英国和法国都要多2条。他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个没完，实在是睡不着了，就从床上爬起来满屋子转圈。
皮埃尔说的那些事都挺靠谱的，尤其是关于美国总部，还有保罗的那些问题，他们在欧洲布局的时候，居然没有考虑到奥匈帝国这个巨大的市场，这个失误跟保罗就没什么关系了，绝对是他自己的问题。
卓立仁从山上下来一直到现在，做的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依靠着自己上一辈子里面留下来的经验和知识储备，问题是他上一辈子里面接触过的事情和高度，实在是少了一点，也低了一点，在他的记忆里面，压根就没有这个奥匈帝国的影子。
这个一战前，在整个欧洲都堪称庞然大物的奥匈帝国被一战给打没了，一战结束之日就是奥匈帝国解体消亡之时，上一辈子里的卓立仁在那个时候，还在天天琢磨着自己的下一顿饭去哪吃呢，他上哪知道这个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国家的事？
卓立仁的记忆里面有奥地利，也有匈牙利，可是把这两个捏一起他就迷糊了。奥匈帝国是在1848年匈牙利革命被镇压后，奥地利帝国为防止匈牙利再次独立，于1867年签订《奥地利-匈牙利折衷方案》，改组为奥匈帝国，匈牙利获得高度的自治权，但奥地利君主仍然兼任匈牙利国王，成为政合国，1918年一战后解体。
奥匈帝国是欧洲传统的五大强国和当时世界列强之一，国土面积在当时欧洲排名第二，仅次于俄罗斯帝国；总人口数量稍逊于俄罗斯和德意志帝国，位于欧洲第三。机械仪器制造业、钢铁军火工业排位世界第四，仅次于德国、英国和美国之后。
资源总储备和动员总兵力是欧洲第四，农产品种类和原油产量超越拥有精致农业的法国，还有以粮食出口为导向的俄罗斯，位居全欧之首，斯柯达兵工厂生产的重炮武器雄踞世界第一。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奥匈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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