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鬼原本是被羁押在这里的，现在看到自己的主子都被拿捏了，打算立即收拾包袱逃出三步庄。可是他的鬼契还攥在桥灵身上，要是没拿到鬼契他压根走不出方圆一百米。
于是他媚颜奴骨地跪在萧鹤行面前，抱着萧鹤行的腿让他为自己做主，却被一脚踢开。
男鬼迅速爬起来跪回萧鹤行面前，试图打动他：“前辈，您跟我同样为鬼，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同辈活生生被异族奴役，我一个本本分分的鬼魂，被这天杀的桥灵羁押，当牛做马两百年啊，这种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萧鹤行一脚踩稳桥灵，冷酷地看着男鬼表演，末了才评价道：“忍受不了你就去残害过路的行人，你可真本分，我没有你这样的同类。”
男鬼直起上半身打量萧鹤行，随后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您这样的修为，没吞千把个人的魂魄根本达不到，您就别谦虚了。像您这样的大能，救我一个小蚂蚁那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哦？”萧鹤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真的，我的鬼契就在这桥灵身上，只要我拿回鬼契，必定唯您马首是瞻！”男鬼就差将身子贴到萧鹤行腿上了。
萧鹤行看了觉得眼睛胀，抬手就把男鬼钉到旁边的大树上，这才碾了碾脚下的桥灵，“说说吧，桥上老出事是怎么回事？”
桥灵被碾得灵体都要碎了，嘴里呕出一口血来，求饶道：“麻烦你先把脚挪开，我全部告诉你。”
“嗯？”萧鹤行不悦地加重了脚的力道，不羁的眉眼透着不耐烦。桥灵抬起手服软，“我说我说······都是这家伙搞的鬼，他被羁押在这里心生不满，时常去桥上侵扰行人，后来被侵扰的人害怕就会来桥上烧纸，他得了好处就变本加厉，现在怕是都赚得盆满钵满了！”
萧鹤行垂眸：“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我······我有私心，一来是因为身为桥灵我不需要纸钱，自己也没有香纸这些东西，困了他两百年总要有些好处给他，便随他去向行人讨了。”
“哼。”萧鹤行又加了一点力道，桥灵头皮都发麻了，“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二来是因为几年前这里的百姓修桥没有事先通禀我，在我的头顶敲敲打打好不礼貌，还擅自改了桥栏的样式，奇丑无比，我非常讨厌！”
萧鹤行无语半晌，松开了他，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伸手取下树上的男鬼，拎着他的脖子往外走。
“等等！”桥灵狼狈地爬起来喊住他，“你不能带他走。”
萧鹤行斜睨着他，打量从哪个地方下手会让他比较痛苦，他浑身一抖，连忙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跟这鬼有尘缘，得他来才行。”
······
桥灵行完礼直起身，清俊的左脸呈现出一大块青紫色，笑容也有些勉强，“客人来了，进来坐吧。”
柳上归看着对方那虚假的笑容，便明白此人是惧怕萧鹤行，所以才会这么礼貌。他看了一眼萧鹤行，眼中意味分明：你还真是在哪都忍不住动手啊。
萧鹤行移开眼，假装接收不到他的指责。
一人一鬼一灵落座，桥灵给他们倒茶，清幽的茶水散发袅袅茶雾，味道清香无比。桥灵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带着歉意说：“是我不好，没有约束好这不安分的家伙，害得你们跑一趟。现在我就将他的鬼契交给你，至于如何处置他都随你了。”
柳上归接过鬼契，那是一张金箔纸书就的契书，他快速扫了一眼落契处，男鬼的名字叫孙釉祥，两百年前就签了这份契约，便问：“请问他为什么会被你羁押在这里？”
桥灵摸着胸前那颗被压得有些扁了的铃铛，回忆当年：“这原本是个意外，我记得那天风轻云淡，阳光明媚，桥边的柳树依依，河水悠悠流淌······”
“咳——”萧鹤行冷咳一声，不耐烦地看了桥灵一眼。
桥灵立马打住，扯回正题：“这家伙家里人抬着他的尸体出殡，在我这桥上碰巧遇到喜事，对面抬着花轿跟他的丧葬队伍碰面了。人间的习俗是死者为大嘛，丧葬队伍不让路，要花轿让路，可是那花轿里坐的是个大官的女儿，人家不肯避让，非要丧葬队伍让路，就这么僵持了半天，闹得我火气大，就把这鬼魂拘了下来，不让他去投胎，一直做我的仆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柳上归又问：“那你只为难了这只鬼，没有惩罚人家新娘子？”
桥灵扬起下巴，有些傲，“人家大办喜事，往我这桥上河里不知道撒了多少钱箔，我收了好处自然不能为难人家。”
人们常说死者超过午时不过桥，办喜事遇桥就要撒红包，就是因为不能得罪桥灵，否则丧者被羁魂，喜事多波折。
拿到鬼契，孙釉祥便不再属于桥灵，柳上归带着他出了三步庄，要在桥上度化他。桥灵目送他们出去，看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感叹：“好深的羁绊啊······”
现在已经是半夜，柳上归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半，子时已过。他掩嘴打了个哈欠，问萧鹤行：“你有没有香纸？”
萧鹤行点头，“你要多少？”
“不多，三根清香，九张黄纸。”
萧鹤行凭空化物，将香纸递给他。他接过来摸了摸，质感很好，疑惑道：“你不会是挪用了人家香纸铺的吧？”
萧鹤行拧眉：“你觉得我是穷鬼？”
那肯定不是，活了这么多年的鬼，肯定没少受供奉，估计坐拥金山银山。
柳上归点燃三根清香插在桥头的泥巴里，将孙釉祥的鬼契和钱纸一起烧了，随后念起神咒口诀，香纸燃烧后的烟形成魂圈一圈一圈地套在孙釉祥身上，孙釉祥的魂魄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你残害了不少人命，魂归地府自有人治你，早日赎罪吧。”柳上归说完吹了吹还在燃烧的香，香雾不再形成魂圈，轻轻散开去。
黑夜里，一点白光忽然从香雾里飞出，像萤火虫般绕着二人飞舞，随后没入萧鹤行的胸口不见了。柳上归没忍住摸了摸萧鹤行胸口的位置，那光点真的不见了。
“什么东西啊，怎么只往你的胸口钻？”
有那么一瞬，萧鹤行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自己吹散了，不过仅仅是一瞬。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萧鹤行惯来沉稳的声音变得有些轻飘飘的，柳上归看到月色下他的身形有点变淡，伸手一碰就不见了，下意识喊他的名字：“萧鹤行！”
桥上只剩他一人，桥下水声哗哗，回应他的只有两岸摆动的柳枝。
司机老高坐在驾驶座上打盹，元卜巴望着车窗外，不敢打瞌睡。等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看到柳上归走回来，他连忙推开车门跑过去，关切地问：“老大，怎么样了？”
“没事了。”柳上归露出疲惫的微笑，绕过元卜坐上车，兀自拿出玉佩发呆。老高清醒过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启动汽车回路园。
在他们没注意的车后方，一道身影尾随而来······
渡魂后的柳上归极度疲惫，回到卧室倒头便昏睡过去了，手里握着的玉佩都忘了放到镇魂盒里。黎明要破晓时，萧鹤行从玉佩里出来，顺势侧躺在他身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目光柔和。
熹微天光从半开的窗帘透进来，洒在床头。萧鹤行用目光描摹着他高挺的鼻梁，英气的眉骨，两侧长长的睫毛像刷子，这双眼睛睁开时简直能望到他的心底去，摄人心魄。
窗外几声清脆的鸟叫声啼破黑暗，将沉睡的柳上归唤回了意识。眼皮缓缓睁开，眼里是刚醒来的慵懒迷糊。熟悉的啼叫声从窗台一个劲传来，他翻了个身，跟旁边的鬼面对面，鼻子差点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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