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在心底做着剧烈斗争,脚步放缓,慢吞吞地将林时蕴推进房间。
薛管家已经一应俱全地准备好了崭新的洗漱用品,换洗的衣服也都叠得整齐,搁置在房间的床上。
林时蕴用拐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钢棍顶住胳膊的感受陌生而难受,他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楚奕时却很快恢复成若无其事的微笑模样。
他看着还站在门口犹豫的楚奕:“老大早点睡,再不睡明天黑眼圈又要出来了。”
楚奕皮肤白,每次熬夜时眼圈就会浮起一圈格外显眼的乌青色。
楚奕正对着门,背对林时蕴,像是在罚站面壁般,迟疑:“…你脚扭伤了,洗澡还方便吗?”
“不方便的话,我陪你吧。”
他的意思是在门外等,万一发生什么状况,也能及时照应到。
而林时蕴却理解成了错误意思。
他抬头,怀疑自己耳朵听岔了,拐杖顺着惯性向前一滑,差点落空。
林时蕴问:“老大,你说什么?”
楚奕木着脸,哪里好意思再说第二遍:“……”
但很奇怪。
换成之前,他应该能冷着一张脸,毫无情感波澜地淡漠说出这句话的。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抬脚就往外走:“我说晚安。”
林时蕴眉头一皱,装作可怜地低哑叫喊起来:“疼。”
楚奕立刻转身,紧张地看着林时蕴,很快发觉林时蕴绝对是在装疼:“…疼得话就快去洗澡睡觉。”
客厅里只开了边缘一圈浅淡的白灯,高楼林立霓虹闪烁的辉煌夜景被厚重茶色窗帘所掩盖,隔绝了外头的喧闹,房间里气氛安谧而又宁静。
林时蕴又冲着他直笑。
他真心笑起来时,瞳孔就像久经年月的黑曜石,乍看是黝黑暗沉的,细看又像是藏满无数微弱星辰的夜幕。
“老大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他明明听见了,却慢吞吞地问道,故意装作茫然神色:“…难道是担心我,要跟我一起洗澡?”
这句话像是带电般,光是在楚奕的耳朵里迅速地窜过一遍,就已经惊得他耳朵通红,血液沸腾。
楚奕瞪着林时蕴。
…一起洗澡??
他只是想在门外的沙发守着而已!
林疯子脑子里装的除了学习,还有其余半点正常人的思想吗?
他强行装作镇定地面无表情,盯了眼林时蕴,转身就走:“走了。”
行。
自生自灭吧。
就算林时蕴不小心在浴室里跌倒,叫破喉咙,他也不会知道的。
林时蕴连忙装可怜,在后头低低地‘嘶’了一声:“老大,疼。”
“那就疼吧。”楚奕不为所动,啪一声关上门。
他回到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电视上还播放着深夜的狗血连续剧。
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男人女人间喋喋不休的争吵声瞬间中止,房间清净下来。
脸庞莫名其妙地越想越烫。
…前世他究竟是怎么保持永久冷漠、情绪永远平稳无起伏的?
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犹豫半晌,楚奕又叩响了林时蕴的门。
无人回应。
侧耳细听,似乎还能勉强听到洗澡的哗啦水流声。
他推门进去,客厅空荡无人,浴室的灯果然亮着。
林时蕴正洗着澡,他单手撑墙,不将重量压在扭伤的脚踝上,听到门外的动静,试探性问道:“老大?”
楚奕装死,不作声,坐到沙发上。
浴室里却突然传来重重的嘭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磕到了瓷砖,他立刻紧张地站起来,冲门内喊道:“怎么了?没事吧?”
林时蕴眉梢微挑,看着被他故意摔在地上的沐浴露:“如果我说有事,老大会进来吗?”
哦。
那就是没事了。
楚奕凶巴巴:“有这废话的时间,就快点洗好出来。”
这还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才礼貌地省略了一个‘滚’字。
浴室里传来愉悦的笑声,随后水声又淅淅沥沥响起来。
林时蕴的手机搁在桌面上,随着新消息的弹出,屏幕接连亮起。
【草,林绛海那格老子的玩意儿,一口咬定他没钱】
【他是不是明天要约你见面?我听到他跟谁鬼鬼祟祟地打电话了】
【明天你和他见面时,告诉我一声,我去堵他!】
发消息的人是薄安。
好熟悉的姓氏。
…对了,林绛海的原名是薄铮,也姓薄!
楚奕瞳孔骤缩,脑海里已知的故事情节突然连成一线,混乱的故事链逐渐清晰起来。
因为林疯子是文里的反派,他的故事线在文里并不明朗,仇恨也埋得很深,所以楚奕只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对他的身世也云里雾里的,那些打不着八竿子的亲戚就更不清楚了。
林时蕴的养父,薄安,看上去和薄铮毫无联系,只是条攀附的吸血虫,但从姓氏上推断,应该是薄铮的穷亲戚。
楚奕迅速抓起桌上的笔和废纸,根据他知道的情节点,在纸上画着人物关系图。
林绛海的原配是魏家小姐魏馥,娶她主要是为了魏家庞大的财富,但遗产的转移和魏馥的死因存在疑点。
根据原文后阶段林时蕴对林绛海恨之入骨的情节来看,八成是被林绛海害死的,并且将关联证据掩藏得极好。
而薄安则是很好的突破口。
他十分嫉妒林绛海拥有的巨额财富,并且还欠下了高利贷,高利贷的人每天都跟催命似地催债。
楚奕思索着帮助林时蕴拿到关键证据的对策。
如果在薄安被高利贷的人找上门时,能够及时出现,以帮他还清一小部分债款为条件,在高压环境下诱导他说漏话,应该也能算作证据。
说不定还能得到车祸的有关线索。
他整颗心完全沉浸在如何设计这起‘偶遇’时,浴室里突然传来低低的闷哼一声。
神经兀地绷紧,楚奕连忙搁下纸笔:“怎么了?”
林时蕴扶着墙,勉强稳住身形,眉头拧得极深,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什么。”
水不小心淋到手臂上极深的伤口,剧烈疼痛牵扯得他身子一晃,脚踝又不敢发力使劲,差点摔倒。
但他不可能真的让楚奕进来,占楚奕的便宜。
之前也就是开玩笑地逗逗他而已。
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楚奕在门口站了一会,确认林时蕴应该是没有事了,才放下心来:“动作慢点,别摔着了。”
用脑过度,加上时间已晚,即便拼命靠狗血电视剧捱过困意,楚奕也困得不行了。
上下眼皮不停地打着架,他右手撑着头,左手攥着揉成一团的纸,看着电视里女人又狠狠地扇了男人一巴掌时,无聊至极地打了长长的哈欠。
林时蕴换好睡衣,倚靠着拐杖,走到客厅时,看到的就是头枕着抱枕、昏昏欲睡的楚奕。
湿漉漉的头发已经自然干掉,看着特别蓬松柔软,揉起来手感应该很好。
林时蕴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楚奕睡眼惺忪,感觉头发被人轻轻搅乱时,才茫然地回头,眼睛困得都眯成了一条缝。
“你洗完澡了?”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站起来往房间走去:“我回去了。”
林时蕴笑得温柔:“老大晚安。”
他望着被关上的房门,柔和的笑意一直没有消散。
楚奕特别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只流浪狮子猫。
那只猫困时也是这样睡眼朦胧,玻璃般通透清澈的瞳孔蒙着层混沌的困意。
他趁机揉它柔软的肚皮时,完全不复平日里高冷模样,只会用爪子软绵绵、毫无力道地推开它,翘起蓬松大尾巴盖住肚子。
手机却在这时令人厌烦地震动起来。
已经是第六个未接电话了。
全是林绛海打来的。
看到之前薄安发的未读消息,林时蕴脸上的笑意旋即消失,眼眸里像是骤然刮起隆冬的暴风雪,面色冰冷,盯着手机沉默。
他深呼吸一口气,接起林绛海的电话,让话语里又重新带上怯懦的语调:“爸,怎么了?”
林绛海完全不知道林时蕴出车祸的消息,他还在办公室里,烦躁地扯松了些领带,言语强行温和:“时蕴,你今晚怎么没回酒店?是和同学玩得太晚了吗?”
“爸,我想在楚奕家住两个星期。”
林绛海眉头重重一跳,浑身像被灌了水泥般,僵硬地定在原地,方寸大乱,心率不齐,攥着电话的手都在微颤。
他脑海里满是余康安跟他说的那句‘魏老夫人可能快知道林时蕴的身世了,一定要死死藏住,最好别让林时蕴出去外头,不然你我都要一同完蛋!’。
林时蕴住在楚家,那不相当于是证据长了腿,拼命往警察局里跑吗?!
林绛海好不容易冷静些,但言语里却都是藏不住的怒意:“你去楚家干什么?”
电话另外一头声音委屈:“是楚叔叔让我去住的,最近我们不是在跟楚家商讨融资的问题吗,我不想破坏两家的关系,也就不好拒绝。”
林绛海的电话又嘟嘟作响,提示有其他人也同时拨了进来。
居然是楚文宣。
就算心眼再多,他现在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一方面顾着和楚文宣的融资计划,另外一方面还得要求林时蕴不要往外乱跑,乖乖呆在酒店里。
林绛海只得抓紧时间挑重点,草草跟林时蕴说道:“明天晚上八点,你在盛曜商场的大门等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顺便吃顿晚饭。”
说完,不给林时蕴留反应的余地,他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手臂下垂,攥着被挂断的电话,林时蕴拉开茶色窗帘,看着屋外辉煌灿烂夜景,唇角上扬。
他漫不经心地倚靠着沙发,点开和薄安的对话框,缓慢打字,点击发送——
【明晚八点,盛曜商场大门】
【记得拿好录音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晚安,好梦!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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