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遭遇车祸的事情上了新闻。
那是一档当地人都会准时收看的晨间新闻,监控被调出,林时蕴奋力一把推开楚奕的惊险画面、楚奕一瘸一拐站起来去火里寻找林时蕴的片段都被剪出来,放在了短短几十秒的新闻播报里。
具有舆论八卦色彩的报道在网络上迅速传播。
小报记者最喜欢这种豪门大戏。
先是别有用心地在前头科普了林时蕴的私生子身份和他与晏茜的矛盾,再不急不慢地讲述车祸的具体细节,明显是想把两件事中间加上‘因为有人希望林时蕴消失,所以林时蕴遭遇了这场飞来横祸’的因果关系。
报道无异于在平静的学校氛围中掷下一枚核.弹,掀起轩然大波。
老唐一口气不带喘地爬上楼,肚腩也跟随着身体剧烈颤动,他一把推开教室大门,能够击碎睡意的浑厚声音传进教室:“楚奕,时蕴!”
教室里,晨光熹微,细小尘埃漂浮在朦胧的光海,朗朗读书声入耳,楚奕侧过身子,正在问林时蕴题目,低头,神情专注。
他穿着短袖,胳膊上缠绕一圈绷带,其他看上去并无大碍。
楚奕转头看向余惊未消的老唐:“老师?”
林时蕴拿出纸巾递给老唐擦汗,笑眯眯地问好:“老师别急,我们都没事。”
老唐瞅了眼墙上靠着的拐杖,又盯着林时蕴打石膏的脚,被吓得差点出窍的灵魂才颤悠悠飘回来。
“你们两个啊……都出车祸了,也不请天假,落下的功课能补,但熬坏身体就不一定能补回来了。”
他站在楚奕桌前,随意瞄了眼楚奕桌上摊开的竞赛试卷和草稿本,视线顿时被牢牢地黏在上头。
…竞赛试卷虽然是一片空白,但草稿本上却标了题号,满满当当地细致写了答案。
其中一道连他自己都写不出来的难题,草稿本上还潦草地写了两种解法。
楚奕意识到不对劲,坐正身子,刚想合上草稿本,草稿本就抢先被老唐拿了起来。
老唐的眼睛原本小到睁开和眯起没区别,却硬生生地被惊吓撑大了一圈:“…我昨天早上刚发的竞赛题,你现在就做完了?”
“熬夜了?还是放学前你就做完了?怎么不写到试卷上呢?”
老唐目瞪口呆。
一连串的疑惑跟机.关枪般突突突地发射向楚奕。
不是。
他和楚奕经历得难道不是同样的时间流速吗,楚奕不是昨天还经历了一场差点丧命的车祸吗?
这又是从二十四小时中哪里额外挤出来的时间??
昨晚老唐为了准备竞赛班的习题讲解,拿出了当年考教师资格证的劲头,挑灯熬夜解题,实在解不出来时,也不为难自己,看眼答案提示再结合着往下写。
因此他对这套题的难度很有把握。
总共十道题,绝大部分人应该止步在第二道大题,少数人能解出第三道,宁琛和林时蕴说不定能闯到第八道。
但草稿本上却逻辑清晰地写完了十道题的解法。
他头一回对‘后生可畏’和‘天赋异禀’这两个成语有了崭新且深刻的认知。
要知道,太子爷在一个多月前还是个连蒙题都懒得蒙的倒一学渣。
楚奕镇定:“昨天语文课和英语课我都在写,写完了就懒得腾到试卷上。”
林时蕴作证:“老师你一发下来试卷,老大就沉迷于解题了。”
老唐还是不敢置信:“…你没搜答案?”
为了照顾老唐受到惊吓的脆弱心灵,楚奕故意装作犹豫,撒谎承认:“搜了。”
“…但是网上也没有答案啊,难道是我老了,脑子跟不上了?”老唐困惑地自言自语。
楚奕保持沉默:“……”
“好好养身体,今年争取进前三,拿下冬令营的名额。”
老唐眼眸里窜起了希望的小火苗,拍了拍楚奕的肩膀,以示鼓励:“我们从来都没有出一个全国竞赛能拿到一等奖的人,希望今年能考出来一个,让一中也在全省前扬眉吐气一回。”
他拿着草稿本,就像拿着传递希望的火炬,从之前的震惊转变到满心欢喜。
“我再多给你拿几张竞赛卷,好好练,不懂的就来问我。”
*
身上突然负荷了老唐沉甸甸的希望,从办公室抱回厚厚一沓竞赛试卷后,楚奕昏天暗地的刷了一整天的竞赛题。
刷到他脑子被数学公式所攻陷,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林时蕴还跟生根似地坐在座位上,没有要一起回家的念头。
楚奕拎上书包,催促林时蕴:“走了,回家吃饭。”
林时蕴想支开楚奕,犹豫再三,还是跟他说了实话:“我跟我爸约了一起吃晚饭,老大你先回家吧。”
楚奕皱眉,想起来昨天薄安发来的短信,又依稀记得原文里的确有这么一段一带而过的情节。
林疯子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学校,人间蒸发了般销声匿迹,似乎都是因为这场饭局而引起的。
他也坐下来,语气坚定:“你受伤了,我陪你去。”
“不用了,老大你总不会在担心我吧?”
林时蕴实在不想让楚奕再因他而受伤,心底却又涌上股复杂的感动,想用戏谑的方式让楚奕打退堂鼓。
楚奕却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对,所以我陪你去。”
他担心他的小弟,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说话间,林曜正巧从窗口路过。
他破天荒地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将帽檐拉得极低,盖过半张脸,步伐匆匆,像是怕被人认出来般。
楚奕和林时蕴对视一眼,收拾好东西,也跟了上去。
林曜足足承受了一天的嘲讽与流言蜚语。
报道出来后,尖锐舆论一边倒地指责怀疑林家,还总有意味不明的嘲讽视线落在他身上。
“林家作弊就算了,居然还想搞人造车祸,压根不把法律放在眼中,实在太可怕了。”
“我看林曜今天上午就跟没事人一样的,正常听课,零班班主任也依旧对他和颜悦色的,有钱可真好啊,连校规都能轻易改写。”
“那可不是,人家的起跑线就是我们的终点线,完全比不了。”
“这样看来,太子爷洗心革面前好歹是坦坦荡荡的真败家子,比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好多了。”
这些阴阳怪气的风凉话像锋锐刀子般,一柄柄直硬地扎在林曜背上,扎得他直不起腰。
他总算体会到了之前楚奕被污蔑时的辛酸无奈。
但学校不好受,家里也不太平。
林时蕴的赌鬼养父不停地堵在他们家门口,叫嚷着让他母亲出来给钱,不然就要把所谓的秘密抖落得人尽皆知。
母亲甚至开始在变卖之前买的钻石首饰了,就是为了来填补这赌鬼永无止境的贪婪胃口。
林曜满心怨愤。
凭什么!
他依旧认为所谓的秘密并没有什么好被要挟的,纯粹就是他母亲心肠太软,善良过头,才会给那赌鬼牵着鼻子走。
走到门口时,林曜惊讶地发现林绛海居然在校门口等他。
…从小到大,这还是林绛海第一次来学校接他。
站在林绛海旁边的是名中年男子,看着不起眼,应该是普通的秘书。
看到父亲在等他,一天之内所背负的疲倦与忿忿不平瞬间烟消云散,林曜步伐瞬间轻快起来,满心欢喜地走向林绛海。
林绛海穿得西装革履,甚至换上了最喜爱的那天昂贵领带,规整地系着,说不定是要带他去吃哪家预约好的高档餐厅。
林曜在心底期待地猜测着。
而后,他却越走越慢,直到不敢置信地停顿在原地,期待的笑意顷刻间僵在脸庞,头脑眩晕,手脚冰冷。
因为林绛海压根没注意到他,而是笑着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走出来的林时蕴,笑容是稀罕的和蔼宠溺,甚至还走上前去扶着林时蕴。
伪装得像个十足的好父亲。
…原来不是来接他的啊。
被抛弃背叛的愤怒混合着恐惧从心底升起,秋风刮过,林曜不自觉地打了个剧烈的哆嗦。
他如坠寒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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