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出的关切，戚钰心乱了，嘴唇动了动，“孤就是死了也无须你多管闲事。”
字字刻薄，霍怀慎却好似什么也未听到，突然伸手将太子殿下扯进怀里。
“你……”
“别动。”霍怀慎声音微沉。
戚钰也在这时听到了，马车后似乎赶来一队人马。
“侯爷。”车夫叩了叩车厢。
霍怀慎微一思忖，“继续走，别停。”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马车的轮子用皮子包了一圈，但饶是这样，依旧打滑不止，戚钰被迫窝在霍怀慎怀中，他鼻间尽是熟悉的冷香。
“后边来的是何人？”戚钰挣扎了下，但是霍怀慎力气大得很，猿臂紧紧箍着他的腰，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你放开孤。”
“殿下别急，再等等。”
话音刚落，那一行人马近在眼前，车夫攥紧马鞭，就见一匹黑亮的马窜到车前，马上男子威武雄壮，一抬手直接抽飞马夫手中的鞭子，驾车的两匹骏马也慌乱起来，马车瞬间颠簸不止。
霍怀慎却好像早有所觉，抱紧太子殿下踹开马车后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飞身下去。
马车本就不甚牢固，这下更是破烂不堪，不过好在车夫机灵，在霍怀慎跳车之际也已经翻身下来，只是胳膊蹭破了点皮。
“这么多年过去，霍怀慎你身手越发凌厉……”那威武汉子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盯着霍怀慎，以及……他怀里的人。
“这是从哪儿掳掠来一个美人儿？”汉子翻身下马，几步走到霍怀慎面前就要伸手掀开大氅，岂料连片布料都没摸到，霍怀慎往旁边挪了一大步，冷着脸，“赫连朝，收回你的手。”
戚钰伏在霍怀慎的怀里，听得出来这人动气了，但是，“赫连朝”这个名字怎的那般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宣平侯，你可知本将为何前来？”
赫连朝意味不明的开口，目光有意无意的却又转到他怀里的人身上。
看身形，霍怀慎怀里的人不太可能是太子。
“有话便说。”霍怀慎颇为不耐。
“太子殿下失踪了。”赫连朝一开口，戚钰身子就是一僵。
霍怀慎不动声色的拍拍他的背，抬眼看向赫连朝，“太子殿下失踪，身为御林军首领，赫连大人不在宫城坐镇，跟着本侯出来作甚？”
赫连朝浓眉蹙起，“宣平侯当真不知？”
霍怀慎沉着脸，“赫连大人有话直说。”
天气严寒，单只是一件大氅实在不足以御寒，太子殿下身子本就单薄，若是受寒又得好一番受罪。
赫连朝从怀里掏出一张折起的纸递给霍怀慎，“昨夜陛下招太子问话，东宫再三推脱，后派公公去查看，结果东宫太子行踪成谜。”
赫连朝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他，“陛下得知此事龙颜大怒，招东宫大太监江直询问，那阉人不知所谓，用谎话搪塞，陛下怒极，便叫人廷杖六十，留下他一口气才问出原委。”
“这是其供词，说太子殿下一日前被贼人掳掠，已经出宫了。”
“所以？”霍怀慎看都不看那张纸，厉眸看向赫连朝，“赫连大人怀疑掳走太子殿下的贼人是本侯？”
“不敢。”赫连朝嘴上说不敢，但是面上尽是怀疑，“江直招供的那个时间，只有宣平侯您出宫，而且听宫门守卫说，当日侯爷出宫的时候牵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去。”
“放肆！”霍怀慎脸色黑沉，“尔等胆敢如此揣测？”
“太子殿下金尊玉贵，本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冒犯，更遑论……”霍怀慎眼神如刀，几乎要将赫连朝剐下来一层皮似的，“赫连朝，身为御林军首领不在皇城坐镇，层层盘查，竟荒谬的跑来往本侯身上泼脏水……”
“赫连大人莫要忘了，当年本侯能将你一脚踹下马，换作今日也不是不能再来一次。”
“霍怀慎你……”赫连朝目眦欲裂，“你莫要欺人太甚！”
“赫连大人多虑，本侯另有要事，无意与你多言。”
说完，霍怀慎随手扯过旁边赫连朝的马，脚尖轻点抱着太子殿下飞身上马，一扯缰绳疾驰而去。
“大人？”手下人犹豫的喊了声。
赫连朝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喊特么的狗屁，回去！”
手下人自觉的下马，恭敬的将缰绳递到赫连朝手中，“不知那个车夫如何处置？”
赫连朝这才看向缩在一边马夫，“霍怀慎怀里的那人是谁？”
车夫大概是没有料到被问话，身子抖了下才结结巴巴回答，“是是是，是太子殿下赐给侯侯，侯爷的美人儿……”
“哼……”赫连朝冷笑，“这事也就只有太子那个没用的货色才做得出来，也没想想那宣平侯与三皇子殿下是嫡亲的表兄弟，又怎么会受他的挑拨差遣。”
不过，他想起方才霍怀慎明显的保护又冷嗤一声，“还以为多绝情寡欲，还不是被一个小妾哄骗得五迷三道的。”
手下人凑近，“宣平侯既然与太子牵扯不清，那不如就去三皇子殿下面前‘如实’禀报一番，以免，以后误了三殿下的大事……”
赫连朝瞬间反应过来，嘴角勾起，“算你懂事。”
身后霍怀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赫连朝微微沉下声，“此话本将不便多说，就交给你小子了，知道怎么说吧。”
手下人殷切的点头，“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如实禀报’。”
“嗯，去吧。”
赫连朝满意了，霍怀慎你不是自诩清正么？既想掌握朝廷兵马，还想挣一份从龙之功，呵，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行至别庄山下，霍怀慎满身覆雪，眉毛上结了一层霜气，“快到了。”
戚钰闷声嗯了声。
他心里想着事，霍怀慎也大概想到一些，犹豫了下才开口，“赫连朝那人满嘴胡话，应当是诈臣的，东宫那边有殿下暗卫，一旦有变数肯定会有人禀报。”
戚钰这个太子当得十分窝囊，平日深居浅出，又时常称病，在东宫十天八天的不出门也是寻常事，所以即便霍怀慎这样将人带出来，皇帝和兰贵妃那边也不会有所察觉。
最多得到些消息，这才来试探。
不过毋管怎样，赫连朝都不会怀疑霍怀慎怀里抱的人会是太子。
二人势同水火，怎可这样亲近！
戚钰不语。
霍怀慎拥着太子殿下下马，一把捞起抱好，踩着覆着皑皑白雪的台阶往上走。
“三皇子殿下的人应当是察觉出一点不对，所以过来试探虚实，东宫太子失踪是大事，若是真的坐实，宫中早就大乱，封城挨家挨户搜索，惊动京兆府……如今宫中毫无动静，三皇子殿下不可能没有任何举动。”
下意识的，霍怀慎完全站在太子殿下的角度思虑，就像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根本不去想那些根本无法逃避的问题。
所以戚钰开口了，“霍怀慎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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