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信不信你的问题。”欧若茗喝了一口可乐，理了理思绪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是怎么让他老婆知道的？他肯定不会蠢到自己去说吧！他的司机——”
“那天他自己开车，车上只有我们俩。”米粒儿听了欧若茗的话突然恍然，她本不是很笨的人，做销售这么多年不说练的火眼金睛，也算得上是人情练达，这件事中间有很多疑问，只因为是和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所谓关心则乱，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难过之中，现在突然被欧若茗点明她立刻去回想这中间的厉害关系来。女销售遭到男客户的性骚扰，这不算什么新闻，特别是大客户，有很文明很有修养的人，自然也有思想龌龊的人，而且人家本来就在你身上花了钱，别说他获得了正常的收益回报，就是额外要求加点利息也是正常，这在业内也算是心照不宣的事实。所以男客户和女销售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早就让人司空见惯了。别说他们这儿还没发生什么事，就是那些为获得业绩保持情人关系多年的人，也不会轻易被吵出来，几年是关系暴露，也不会闹到公司这么难看。再说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手中资产都不差，也不至于说缺女性伴侣，如果一方拒绝的话，多半不会使用强迫手段，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么？哪个又都不是长得如西施、妲己那般倾国倾城，也没必要非得弄到手，至多是换个人下手而已。
这个大客户吴均澜将近六十多岁，可以说是踩着时代红利白手起家，辛辛苦苦经过多年的打拼才有了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和财富积累，不过他身上有着这个年纪企业家身上的通病，就是早年受教育机会有限，自身学历不高，加之年纪也大了，再去考个正经学历显然不现实，正巧遇到了米粒儿来推销公司的国学培训——他们公司的课程一向是扯出很大一面旗，看起来特别深邃、专业、权威，那些授课老师甭管出不出名，名字前面的定语却是一长溜儿，这个研究院的院长，那个研究所的所长，XX高校特聘教授，专注XX领域数十年……还有那些课程设置，都是大部分人听说过，却没有几个人真正翻开过的经典之作，以传统文化为锅，加入现代经济元素佐料，炮制出一道色香味俱佳的融古贯今之专业课程，为的就是吸引这些文化程度不高，却有着强烈人文精神熏陶需求的成功人士。所以，这个吴总对于米粒儿提供的课程，大部分都是照单全收，实打实的给米粒儿增加了不少业绩。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吴总也考虑到在听课之余，额外收些“利息”，既得到了文化素养的提升，又得到了年轻女孩的热情，可谓是一举数得，基本体现出长期做生意的精明。不料米粒儿居然拒绝，当然吴总也并没有因此恼羞成怒，他想的是小女孩的以退为进，如果一开始轻易答应，岂不是不被珍惜，自然要拿乔一下，后面才能让他加注为自己撑业绩。长期在生意场上滚打的人，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怒，更别说去找老婆给自己出头了。本来吴总还想着再约米粒儿，施以小惠，“包”治百病，一举攻城。不想后院起火，漏了消息，被老婆捷足先登大闹一场，吵到人尽皆知，他自然没了兴趣，不管老婆是如何知晓，他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去和自己老婆掰扯是非，索性双手一摊，随她闹去已报课程全部奉送，自己出去躲个清净，再不露面以为避嫌。才有后面她老婆大闹公司，骂米粒儿，泼肥皂水，换销售，追加课程，风风光光作为大客户，被舒语兮和朗格奉为上宾。
这中间的曲直米粒儿自然无从知晓。她原本还在发愁怎么回复吴均澜，既能自己不吃亏，还能保住这个大客户，被他老婆闹过之后，也就想开了，客户想换销售就换吧，至少前期这个客户的业绩已经是自己的，以后谁得便宜都与自己无关了。不想这个月开工资时候才被告知，关于吴均澜的所有业绩都与自己无关，已经发放的钱也要再扣回去。这一气非同小可，米粒儿一边去找自己领导泽轩申诉，一边打听新接手的销售是哪个，可不管泽轩还是朗格，都把责任推给舒语兮，米粒儿上次和她对质，却被她轻轻几句把球都踢了出去，仿佛自己就是个过度，没有参与丁点事情。米粒儿听了自然憋气，把自己气得旧病复发，却没一点头绪，现在听了欧若茗的话，才发现这中间，分明就是一场算计好的圈套，就等着自己来钻了。
可是下套的人呢？
看着米粒儿眼珠乱转，却一直不说话，欧若茗忍不住问道:“你和朗格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都和你说过了，他刚来公司就追我，班上班下，公司里外的，像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我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就同意了。”
“他要求不公开？”
“对！”米粒儿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公司虽然没说过反对办公室恋情，但我们部门里，私下里还是讲过一些，特别是之前老金和周敏的事情，让泽轩很反感，特意提出过这点。所以朗格说不公开我觉得也挺好的。再说，他比我小好几岁，你也知道那帮人嘴多损，本来他就没什么业绩，再摆明和我谈恋爱，不定会被他们传成什么样，我也是不想有麻烦事被那些人碎嘴子，就觉得不公开，挺好。”
“那分手呢？你们已经确定分开了？”
“我也不知道。”米粒儿神色有些黯然，说:“我们确定关系之后，有几次我看她和那些小丫头闹，搂腰贴脸的也没什么避讳，我就说过他几次，他只说是同事之间正常开玩笑。有一次，在走廊，嗲话精鞋带开了，他就主动弯腰蹲下帮忙系好；还有一次中午吃饭，一个女的说饭不好吃，他就把自己吃一半的饭和对方吃一半的对调了，然后两人就说说笑笑的，你夹一筷子，我舀一汤匙一起吃起来，还互相喂饭给对方。”
“有点过分了。”
“有点？这是相当过分了。”米粒儿激动的说:“我跟他说过好几次，我说你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要注意和其他女生保持距离，可他却说，别人都以为他是单身，把他当小弟弟照顾，是我太多心。那些都是很正常的社交行为，是我思想太老套了。后来我就想把我们的关系挑明，他不同意，我说不公开就分手，他说那就分手。我以为他不过说气话，过几天就好，谁知道他就再不回我消息了。”
“所以，你们已经分手了？”欧若茗觉得整件事都莫名其妙的，这两人从确定关系到分手不过一个半月，现在恋爱都这么随便么？
“我一直想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这不还没等聊，就出了这些事儿。”
“你知道他和视觉部模特的关系特别好么？”欧若茗就把那天她跟视觉部出外景的情形说了一遍，“他当时抱着那个女生的样子，感觉两人关系不一般。”欧若茗总结说。
“可能就是关系比较好而已，他这个人和女生玩起来不避嫌的。”米粒儿还是忍不住替朗格解释起来:“可能就是想安慰人家，没想那些。”
“可他给我饮料里下药啊！”提起这一点来，欧若茗就气的发抖，虽然之后她又做了一次检查，也证明她身体里并没有什么药物成分，可要说那天她身体出现异常和朗格给她的饮料没关系，打死她都不信，不过这件事没证据，再生气也白搭。
“你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就是朗格给你下药吧，也可能是你自己身体不舒服啊。”米粒儿还在试图为朗格辩解，“再说，也有可能是Lucky的主意啊，他这个人，其实，挺渣的。我之前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记’，说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模特，工作都接不到，后来为了上位，跟有钱人上床，男女都不挑，硬生生抢机会，一点一点往那个圈子里爬，才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好像还是靠出卖身体，维持今天这个工作的。”
“卖身上位。”欧若茗脑补了一下Lucky的身材，突然灵光一闪，说道:“你说，现在，朗格会不会再走Lucky的老路，靠……上位。”她特意把那几个字省略了，就是怕米粒儿听了恶心。不过还是对米粒儿造成不小的震撼。
“怎么会，他不需要那样啊，他家里又不缺钱，再说他年纪还那么小，就算是卖身也没位置给他啊！”米粒儿不相信朗格会做出这种事，忙着帮他分辩:“他这个人吧，就是个孩子，有时候和女生闹起来没深没浅的，就是小孩儿性子，可能会让人误会，但他绝不是坏人，他是不会做出在饮料里给女生下药这种肮脏事情的，至多也就是和女客户撒撒娇，陪着逛逛街之类的，原则错误他不会犯的。”正是关心则乱米粒儿和朗格曾经是情侣关系，就算已经分手，她也不会接受朗格是个人品有问题的渣男，那样岂不是在承认自己的眼光奇差，是人是鬼都分不出了。
“那他这次抢你客户又是怎么回事？你可别说是领导给他的，就算是领导的分派，就凭你俩之前的关系，他也不应该接受啊！”欧若茗知道再和米粒儿质疑朗格的人品没有任何意义，索性换个方向，不管怎么说，这次客户换销售的事情，朗格的行为多少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即便不是他的本意，他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特别是加上他们俩这个前任的关系，更是将这种“不讲究”的套路又加深了一层。
“这次事情，”米粒儿停了一下，又加重语气说道:“我怀疑是泽轩的意思。”看到欧若茗惊讶的表情，米粒儿点点头，继续说道:“正常客户要求换销售，都是组内调换，客户就算对我再不满意，也不会特意去指定其他组的人，毕竟她也不了解我们的分组，除非是有人事先和她接触过，那这样就违反了我们的规章，属于暗中挖墙脚行为，公司是不会支持的。可泽轩通知我换人的时候，就明确说换成其他小组成员，还说业绩也全部调给新接手的人。我开始以为是舒语兮暗中做的手脚，可那天在公司吵起来的时候，看她样子又不像。后来我再去问泽轩，他就各种推脱，我自然不甘心，就直接去找了黄总。给客户换销售不是小事情，还特意把业绩全部转走，在我们公司都算第一次了，我跨级质疑也合情理。黄总那个老狐狸自然不会和我直接说什么，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泽轩主动放弃客户，特意送给其他组的。”
听了这些欧若茗忍不住说道:“可是送给其他组，他的业绩也会受影响啊！”
“是啊，他为了整我任可把自己搭进去的，也是个狠人。其实我本来还是不太确定的，但想起之前他故意阴李秀儿的事情，你记得李秀儿吧，就是那个特别拼，特别拼的销售，业绩是真好！那次她有一个客户，因为课程价格返点的事情一直在拖着，找了泽轩几次，泽轩吐口答应给个低点，李秀儿高兴地去通知客户，谁知道客户已经被泽轩以自己的业绩返点签下来了。李秀儿自然不答应，和泽轩理论的时候，泽轩一口咬定‘只有他的客户才能做到那么低的返点价，他和李秀儿说的就是按照自己的客户签约。’因为当时他们俩口头说的，别人都不清楚内情，也分不清个对错，就是一笔糊涂账。当时我也没觉得怎样，不过这次事情一发生，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听他们议论的，泽轩好像有意把我们这些老人都挤走，再招新人进来，我们的客户自然全归他所有，新来的人提成又低，人又听话，自然比我们这些人强。”
“可你们手上都有那么多客户了，哪会儿轻易离开啊？”欧若茗忍不住问。
米粒儿长叹一口气:“所以他才私底下做这些事情，故意恶心我们，让我们主动离职啊！”
“你不是他心腹么，他怎么也要赶你走？”欧若茗觉得奇怪，之前米粒儿为了取得泽轩的信任，对她的态度极差，好几次甚至做戏过头几乎要动起手来，怎么还会被他针对呢。
米粒儿也很奇怪泽轩对自己的态度，按说以之前的关系来看，泽轩私底下和她讲了不少事情，确是把她当成心腹来看的，即便泽轩想对手下大换血，也不差她这一个人了，怎么现在她也一起针对上了？
欧若茗突然想起什么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泽轩知道咱俩关系了？”米粒儿听了这话，猛一抬头盯着她，欧若茗继续说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在公司楼下看见你和朗格在约会，当时你还特意和我招了招手，所以朗格会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然后他会不会告诉了泽轩。”米粒儿突然愣住了，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忧伤起来，双眼通红，忍不住要哭出来，吓得欧若茗急忙翻纸巾给她。
米粒儿稳了稳情绪说道:“刚才你不是问我，被吴均澜骚扰的事情，他老婆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我只和朗格说过，那天从他车上下来，我就给朗格打了电话说这件事，朗格还发了一顿脾气，当时我也很生气，和他吵几句，后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我就忘了。如果——”米粒儿没有再说下去，欧若茗却已经明白，如果朗格可以和泽轩说自己和米粒儿的关系，那自然也能把米粒儿被骚扰的事情一起说了，然后再“不小心”传到吴总老婆耳朵里，自然会吵到更换销售，只要事先逼着泽轩答应把客户换给朗格，那这一圈绕下来，真是一块石头砸死几只鸟了。
可是，朗格会是这样的人么？他才22岁，刚刚入职场就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那他一开始接近米粒儿，也是别有用心了。给欧若茗饮料里下药也是情理之中了，甚至在她们还不知道的地方，他还做了很多事情。
朗格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一切会不会只是巧合而已。欧若茗和米粒儿抬头看着对方，却没有一个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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