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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纱帐

仇见夏有一段时间觉得,如果日子一直这么无风无浪的过下去,也是很好的。

他排行老三,却从没见过那出生就夭折的妹妹,甚至在她墓前跪着的时候,膝下的土都是陌生的。妈在他十二岁那年,死了。于是家里便只剩姥姥,姐姐,和他,小小的破茅屋在葬下妈妈之后显得没有那么拥挤了,姥姥摸摸哭的抬不起头的他和姐姐,说,苦了你们了。

不苦,怎能抵得上她们的一丝一毫。

于是他便会和姐姐一起去那望不到头的麦地,赶着已经老的迈不动步的牛,耕着耕不完的田。少时收成会好一些,大部分时候,这西南的腹地连日下雨,他就只能和姐姐一起望着连绵雨,数着今年能有几分收成。他姐望着灰蒙蒙的天,会对他说,夏儿,你想不想识字。

仇见夏眨巴眨巴眼,说,姐姐,什么是字?

仇冬还从旁边捡起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画出了三个方正的东西来。仇见夏又问,这是什么?

仇冬还说,这是你的名字,仇见夏。

仇,见,夏。于是他便接过姐姐手里的树枝,歪歪扭扭的学会了这三个字。那字被雨冲得模糊不清,他就一遍一遍描,雨冲淡一些,他便刻深一些。刻到最后,已经浑然看不出字的模样,只能看出三个囫囵的图案,像三条纠缠在一起的蚯蚓。

仇冬还笑了,仇见夏挠挠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姐姐,那你的名字怎么画?”

仇冬还于是接过树枝,一笔一划写起了她的名字,写到冬下一撇,那树枝却忽得从中间断成两截,只剩树皮连着,垂得可怜。她一愣,只得把断节扯掉,又接着写完。

仇见夏默默念着那三个他认不得,但是念得出的字,仇,冬,还。于是他伸出食指,一笔一划写着,写得比他自己的名字还要认真。

“那娘的名字呢?”

仇冬还楞了。

她不知道娘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的姓氏与自己一样,因为她娘只与他们说,就当你们的爹死了。她的心脏忽疼,疼得让她想落泪。缘分薄浅,竟连自己娘亲名甚都不晓得。于是她思索了一会儿,拿着树枝在地上写,仇,应,怜。短短三个字,那破树枝竟断了四次,断到第三次的时候,仇见夏抬头看着仇冬还流泪,他说,姐姐,我想娘了。

怎能不想。

他们家本就贫寒,娘亲在时,也仅够温饱。姥姥腿脚不好,并不能下农地,即使这样,也生生地将女儿养大成了人。但这世道不古,女儿难立足,母亲年方刚十五,便被同村一家富商相了中,那富商身板似蟾蜍,上门说如是嫁到他家,下辈子富贵不愁。但母亲哪是这种顺势的性格,哭着一晚上求姥姥誓死不嫁,她姥姥也频频落泪,说是明早就退婚,母亲不信,便连夜逃跑,再回来,已是浑身淤青,却带着半吊钱,跪在姥姥面前,垂泪言,娘,我找到营生了。

这营生是什么,姥姥心知肚明,但哪有商谈的余地,即使千怒万嫌,但那半吊定身钱,也怕是退不回去。她母亲性格烈,只抚琴弹唱,别的一概不允。奈何她生的一张俊脸,惹得客源不远万里,只求她母亲一曲,那青楼老鸨也就罢了。

即使这样避嫌,但这乡农野村之间的闲话细语哪能放过她,娼妓卖身之名扣在她家,无论怎样解释都翻不了身。她母亲每次都拿着扫帚出去赶那围着他家的闲人,大声斥骂。她只能捂住仇见夏的耳朵,仇见夏却把她手一放,说,姐姐,我去帮娘,于是这小小的人也抱起比他自己还高个头的扫帚,冲出去用稚声喊,都给我滚,我看谁敢说我娘!

于是变成了三人骂遍门外客,那看客们也只得嬉笑散尽,也不当是个正事,平添些茶余饭后的谈笑罢了。

这日子清苦,但也算温馨,如果不是那天之事,仇冬还怕是以为这美好能持续许久,但也不过是幻境。

那天直到子时,母亲还未回家,她看着一旁熟睡的仇见夏,虽说娘并不是每天都回,但她心中总悬着一道,像有预感。于是穿好衣鞋,拿好纸灯,准备去母亲回家那条道候着,即使不回,到日出她便去青楼打听,总要讨个安心。夜黑风高,鸦雀之声惹得她心怕,走到青纱帐,她望见鸦雀声更甚,围着一处地打转盘旋,嘶哑难听。她忽得心一沉,一手拨开秸秆,一手纸灯拿在前,走不到几步,便照到鸦雀回头望她,又起身飞走,她再往地上一照,分明是一脚,脚着黑布鞋。

她瞬时像五雷轰顶,一股血气直冲脑袋,瞳孔瞬缩,愣在原地,无法再动。

是她。

她不愿信,也不想信。那脚分明是她娘的脚,她颤抖着蹲下身,想着许是别的女子脚,只是着了同样的布鞋,穿这布鞋的又不只她娘一人。于是她没管兀自流出的泪,手抖了半晌,去捞那人前的秸秆,捞了三捞,才又拨开。她闭着眼,又斗胆睁了一点缝,从脚向上循去。

衣衫不整。她只觉心跳的似在奔策。

再往上,又是一群鸦雀。那鸦雀见光,吱哑乱飞去,她只得抬手挡住纷乱的羽。然而那鸦雀们嘴边分明是带着血,她又颤抖着向上看。

真的是她。

她只觉天昏地暗,头晕目眩,头一低,就要倒过去。

她娘躺在这青纱地,被鸦雀啃食到已识不得面容,但她识得。即使这般,她那仅剩一只浅褐的瞳还未瞑,直直的望着天,望着苍茫,那眸也曾温柔地望过仇冬还,温柔地望过仇见夏,望过世间万物,这万物却不肯给她讨个好下场。

凭什么?

凭什么她母亲要受这命?

凭什么来日自己也得受这命?

回忆到此,天地无言作答。她拿着短枝的手也一抖,只得扔下断枝,对仇见夏说,你得去上学堂。仇见夏泪还未淌到颌角,便猛地抬头,“姐,我不爱上那破学,何况……你要是嫌我不识字,你教我,我一遍就识,好不好?”

她知道她弟何况之后想说什么,这村小,学堂内又是村里的乡野孩子,想来也知那些小子会指点他些什么污言秽语。但越是这样,他越更要去,更要去破他仇家之谣,告诉他们这帮无眼小人,他仇家虽被他们贬称这样,但却是打不断的脊梁骨,欺不得的泥巴身,他们偏要竖在这蛮荒地,风雨不倒。

“你得去。”仇冬还低头看着仇见夏,“你去,我们才有活路。”

十五岁的年纪哪懂得什么活路在哪,他只知道,明日姐姐身上的担又要重一些,但她心里的苦,可能会少一些。

他又转头望向麦田,风一吹,寻不到躲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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