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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柳长亭驾着马车,按事先定好的,车里燃着安神香,燕四娘在喜宴上本来吃了些酒,微醺头晕。等安神香的药力一弥漫,催眠的效用更甚,燕四娘很快便睡着了。马车出了安远门,柳长亭并未停下,颜长青终归不肯走,因为他只是一心想让母亲脱身,他许诺的那些话果然都是骗母亲的。

相府的订婚宴下半晌才散,北雁阁近来冷僻,谁也没留意燕四娘在不在。直到过了一夜一日,颜长青从宫里见驾回来,相爷将他拦住,叫去后院内书房。相爷问:“你打算还要瞒我多久,你把四娘送到哪里去了?”

颜长青也不躲避,直言回说:“儿子做这一切,只想护娘亲周全,还望父亲成全。”

相爷冷笑道:“我成全?你设下的好计谋,假借公主喜宴,瞒天过海,连你大哥都被你算计。若非被你迷晕的小婢女醒来回禀,我只怕到眼下还蒙在鼓里。”

颜长青漠然道:“是啊,父亲是觉得自己知道得太迟,敢问父亲有多久没去看过娘亲了?”

他这一句质问,将相爷问得哑口无言,相爷慨叹了声,才道:“我不去见四娘,是想等她平复些,她遭受重创,怨我恨我,这时我若去见她,只会徒增伤感。”颜长青并未听进去,顺势道:“娘心里的苦,不是些许时日就能抚平的,父亲将她软禁,将她弃之不顾,娘是异族探哨,做下许多错事。儿子不能替她开脱,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囚困,儿子也是没法子。”

相爷不由道:“软禁四娘只是权宜之计,等外头事态平息,契丹总归已沦陷,日子一长,没人会在意她曾经的身份。那时咱们又能一家团聚,岂非两全其美。”颜长青听了,唯有苦笑:“家仇国恨,娘背负着亡国之痛,父亲难道还觉得能够骨肉团聚?”

相爷争执不过,愈发气愤道:“你一意孤行,不计后果,强词夺理,我在你眼里莫非就是个薄情寡义之辈吗?四娘相伴我多年,情意深厚,我怜惜她,挂念她,你把她送走,她孤身一人,漂泊在外,还要忍受骨肉分离,你让她如何自处。”

颜长青顿住,垂手而立,眉心紧锁,相爷瞧他那倔强的神情,唯有更心痛,不由道:“我只问你,你究竟把你娘送到何处去了?”颜长青也相信父亲是记挂母亲的,母亲去漠北投靠元舅,如今契丹只剩下一众残部尚存。心下踌躇再三,还是咽了下去,回说:“儿子交待二郎护送娘亲北上,至于到了哪儿,儿子尚且不能得知。”

相爷一听这话,神情凄伤,只是苦笑:“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敢说了,你在防着为父是不是?真想不到,你我父子竟生疏至此,你既不信我,多说无益,你去吧。”

颜长青挣扎地望了望父亲,却不觉间两眼含泪,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退了出去。

燕四娘在马车里睡得很沉,马车一路北上,直走了两天两夜,已到数百里之外太行山一带。柳长亭停在山脚下找了处客栈,因怕燕四娘昏睡太久,于身子有碍,便将她叫醒,想让她进些吃食。燕四娘昏沉沉地醒来,全身无力,见说已走了这样远,四公子并未跟着。她心下这才明白过来,挣扎着起来要折返,然而身上毫无气力,想动也无法动弹,急得仰面痛哭。

柳长亭见她哭得伤心,只得宽慰:“四哥忠肝义胆,怎肯舍去故土跟你走呢。还望四娘成全四哥这份孝心。我受四哥重托,自当竭尽全力,断不会再送四娘回去。”一边说完,不由自己也唉声叹气。四娘哭了许久,柳长卿劝也劝不住,且等她哭累了,再将搀下马车,进客房歇息。

北地诸州已被女真族攻陷,到处烧杀抢掠,烽火狼烟。柳长亭顾着四娘的安危,路上不敢过多耽搁,过了些日,四娘的情绪终于略有好转。她像生了场大病,整个人精神都垮了,也不怎么说话,给她东西吃她就吃,让她喝水才知道喝。柳长亭心下很是疼惜。只觉着先前在东京,他和四娘一起筹划撮合四哥和淑公主,那时虽然纷争烦恼,却是那样快活。如今想来恍若隔世。

女真族占领上京以后,已将上京作为驻军重地,短短三四个月的时日,凭借在燕云诸州攻城抢掠,搜敛钱粮,兵马迅速聚集足有数十万之众。明溪自从跟随阿舅完颜宗褚入上京,一路沿途所见,城破残骸,尸横遍野,凄惶无助的难民流离失所,一幕幕只觉触目惊心。

她一出生孤苦,有幸被雪娘收养照顾,所在之地临川本属江南,山明水秀。道观山脚下的村民猎户,虽然跟她不过多来往,但每回逢面都笑盈盈的,十分和善敦厚。她和雪娘行医救治过许多被病痛折磨的乡民,都当她和雪娘广施恩德,积德行善。如今想来,那时简直是世外桃源。从来不知道天底下竟还有这般情形的疾苦。

她觉着这些疾苦都与自己有关,因为是女真族人的肆意残暴造成的。她身上留着一半女真的血液,倘若因果轮回,要报应她也赖不掉。

与阿舅相认,原本以为自己从此终于有了故土,终于有了可以公之于众的身份,没想到这个身份首先带给她的不是欣喜幸福,却是这样惨烈的场面。

她觉得自己仿佛闯入一场噩梦之中,仓惶忐忑,时时惊骇挣扎。

外公金太祖召见她,对她十分热情,像爱护他的部落子民一样关爱。某种程度上,她也是外公的子民,外公虽然年迈,但身体彪悍,花白弯曲的胡须像铁树一样,她不敢靠近外公,她觉得他浑身都长满了兵器。连胡须似乎随时都能拿来当利器。

外公赐予她公主的身份,因为此番她和阿舅带来他们梦寐以求的行军图,这算是犒赏。二舅完颜宗望说,她母亲当年没完成的任务,十几年后她完成了,她本应承袭她母亲的尊容和富贵。

明溪不喜欢二舅,她觉得二舅天生五官暴虐,让她一见着他就有种本族与异族的隔阂之感。

所以明溪只和阿舅亲近。见着阿舅,她就能想起在东京的日子,阿舅身上到底残留着诗书熏染过的文雅余韵。可这点残留的气韵,却多番被二舅嫌弃,喝斥阿舅在中原别的没学会,把女真的血性倒快忘光了。二舅在族中战功赫赫,又是外公钦赐的二太子,自然把谁都不放眼里。

外公单独赐给她一座府邸。这府邸是先前契丹一位王爷曾经居住过的,像这样的宅院,上京还有很多。一应的东西都是霸占抢来的,大家都不必很珍惜,肆意挥霍践踏。外公另外赐给她十几名女奴和家仆,供她驱使。女真的仆人个个都像奴隶,没有半点尊严,对主子忠心不二,不过是被酷刑吓得,不敢反抗。皇族将他们当牲口一般对待,连军中的战马都比他们有地位。

明溪觉着他们可怜,平日总纵着从不责罚,渐渐都晓得她这位新主子宅心仁厚,跟她相处便肆意起来。明溪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喜欢在屋子里生篝火,架起来火堆烤羊,熊熊烈火上冒着白烟,被烧焦的羊肉刺啦刺啦不停地响。她们围着篝火,抱着马奶与烈酒,排成队转圈,欢声笑语地蹦啊跳啊,永远不嫌累。

每每这个时候,明溪只在一边看,她像个外人,始终难以融入。每每这个时候她脑子里总不由想起东京的赏花宴。

浣溪山古柳树下长案成列,杜鹃花开,灼灼其华。新雪白梅煮的清茶,她和长阙竟没预备糕点,梅姐姐去书院亲自下厨烹制酥饼千层糕……苏家二位公子迎面而来,嚷着要对诗,淑公主被四公子憨直的秉性气得跺脚,结果柳二哥移花接木成全他们的良缘…….

然而想起这些,却让她心痛。

她知道将她贩卖西夏,梅姐姐是始作俑者,因为喜欢长阙,所以恨她,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在南郊大营,月下骑马,她曾经问长阙,假若有一日他若知道了真相,一定不要对她太绝情,然而他终究对她绝情……

曾经恬静美好的那段时光,生生将她抛弃,随之毁灭,留给她的唯有痛苦。

她觉得时日一长,她就会忘了从前的事,她本就该忘记。

阿舅问她:“倘或大军南下,你要不要去?”

她说:“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她一直避免去想这个难题,因为她怕自己难以抉择。

她整日待在自己的府邸,女真军中的事务,根本轮不到她插手。她每每得到些讯息也是从阿舅那里打听来的。

因着女真大军连续作战,兵马疲乏,一入冬,终于暂停兵戈,休养生息。二太子完颜宗望筹备大计,颁布号令阖族上下大肆囤积粮草,打造利刃。来年开春,将所占领的北地诸州圈下无数良田,谁都知道他在筹谋什么,只等秋收粮草充盈,便举兵南下。

九殿下和颜长阙一众人巡查河道,起初打算最多两个月便折返,熟料自西往东,越到下游堤坝水患越频繁。耽搁下来,时日已久,期间女真族攻陷上京,九殿下得知战事消息,深感唇亡齿寒。与颜长阙、姚侍郎商议下来,决定滞留山东,暂不回京。这一待,待了一年。

九殿下虽事先未曾明言,早在离京之前颜长阙已猜到,巡查河道只是其一,九殿下真正目的则为扩充兵力,以图自己的大业。山东境内连年匪患,当地官府无能,多番剿荡不下,九殿下借机剿匪,收缴钱粮,充斥人马。至这年深秋月末,兵力已达数万之众。

女真大军这一年来攻略城池,充盈粮草,动作频繁,九殿下本想派遣颜长阙去北地探察底细。颜长阙始终没回东京,但已然知道明溪在北地,此去一举两得,自是欣然应诺。结果姚侍郎觉着不妥,言说孤军深入,兵家大忌,此番得幸出京,不必受朝堂奸佞小人掣肘。正可有所作为,眼下应招揽兵马,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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