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三五成群地聚了不少人，许木谙从其中两团人之间穿过，伸缩门开到底，她迈进校门，门卫大叔一如往常站在门边，乐呵地回应许木谙和紧跟着响起的几道学生问好。
两排梧桐树的尽头连着教学楼前的松树，遥远的绿色，层层叠叠地摇晃。
许木谙路过松树，走进教学楼。
楼道里上上下下的学生们聊天嬉闹，隐隐的回音，周六的日子，拐向高一高二楼层的楼梯口无人逗留，走廊亦是沉默，楼道里的他们目标一致——是高三的楼层。
还剩半个楼层的距离，躁动又杂乱的人发出来的声音扑面而来，空气都微微震动。
几层台阶上有人不禁调侃：“这是都疯了吧，吵成这样，看来没老师管了就是嚣张哈哈哈——”
楼道里的人也乐了。
梯口第一间教室的门边凸出块牌子，上面刻着“高三（一）班”。许木谙仍在笑，目光进入一班，从前门到后窗，而后收回视线。
江还显不在教室。
一班后门的旁边，是二班的前门。班里大部分同学到了，有的已经在对答案估分。
许木谙刚拉开椅子便被人从后面抱住。
“小谙——！”
听起来格外悲壮的两个字。
许木谙回头，说话人的表情也很悲壮。
“你知道嘛呜呜呜——”苏向与继续悲壮。
许木谙知道她根本不是有什么“悲壮”事情的样子，没说话，等她自己憋不住。
“我做十次错十一次的那类数学题……”苏向与憋不住了，象征性呜呜两声，又“哈哈”一串，“我高考竟然真的做对啦哈哈哈哈哈……”
许木谙笑了，“那恭喜恭喜。”
“嘿嘿嘿嘿嘿……”
许木谙偏偏头，示意教室另一边正在对答案的两个好友，“她们怎么样啊？”
苏向与：“大体上跟她们考完估的差不多，正常发挥，还有些超常发挥嘞，不然我怎么敢这么跟你嘚瑟嘿嘿——”
“行，你嘚瑟，你还跑我面前嘚瑟。”
许木谙的后座突地飞来一句。
张洛趴在课桌上，摇头又叹气。
许木谙和苏向与看他一眼，又对视一眼，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考差了。
苏向与收敛表情，试探性道：“不会吧，你好歹是年级第五，还是普离一中的年级第五，差不到哪去吧。”
张洛的手举到空中，大拇指和食指拉开几厘米距离。
这么看，大概是差了一截。
许木谙皱皱眉。
今年高考的难度不至于这样。
张洛的手又一反，大拇指和食指扣在下巴处，摆出嘚瑟，“不多不少，超常发挥了这么多。”
许木谙：“……”
浪费感情。
苏向与安慰人的话堵在胸口，感觉胸口疼，想骂人。
“嗯，老五啊老五，你真的是年级第五当久了，整个人都二百五了。”
许木谙点头，表示赞同。
张洛：“哎，这叫反转，而且你刚刚不也做了差不多的事。”
苏向与：“你也说了是差不多，还是有差的！”
“好吧好吧，我是二百五，那也是普离一中的二百五。”
“身为普离市数一数二的高中里的数一数二的班级里的学生，在这场常规难度的高考中，不超常发挥一下都说不过去。”
张洛的眉毛和嘴角一同扬了起来，有少年人的得意。
许木谙默了两秒，“就不损你了。”
她轻笑，“就祝你以后的人生都可以这么得意。”
“嘿，借您吉言。”张洛抱拳。
一阵有些熟悉的躁动，许木谙抬头。
散落的同学们正迅速移动。
苏向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一瞬，拔腿就往自己的座位跑。
二班班主任徐毓已经进入教室。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上讲台，静静看着台下。
等班里彻底没了杂音，开口：
“今天返校，大大小小挺多事，最重要一件事，高考志愿指导。”
“五月份报考指南已经发下来了，也特意抽了班会课来讲这件事，但我想你们现在的心情甚至是选择跟当时比都会有所变化。”
徐毓插上U盘，打开PPT，随后，像平时一样高效地完成了指导任务。
“高考志愿不一定能决定你们的一生，但能决定你们的四年。”
“你们在教室里再好好想想，跟同学讨论讨论，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跟老师沟通。”
徐毓拿上东西，留时间给学生们自由讨论。临门一脚时喊了声“许木谙”。
许木谙跟出教室，大概猜到班主任要跟她说什么。
走廊上偶尔的学生来往，高三的楼层可以看到操场，还有教学楼外那几颗松树的尖尖，阳光铺满走廊，贯穿教室的亮。
徐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看了你之前交的志愿小卡，是想要报建筑学？”
“是的老师。”
许木谙点点头，注意力却被几米外护栏边的江还显吸引。
他正跟一班的班主任说着什么，像聊正事的样子，估计也跟高考志愿有关。
“之前家长会我跟你父母聊过。”徐毓缓了缓，道：“他们当时提到，你未来会跟你妈妈一样当名医生。”
“这个事，我会好好跟他们说清楚的。”许木谙的目光平静又决然。
徐毓沉默了一会，她想，她相信许木谙是有能力处理这件事的，但还是嘱咐：“有任何问题可以联系老师，发消息、打电话，或者来找老师都可以。”
许木谙弯了弯唇，“好的，谢谢老师。”
徐毓轻拍了拍她的肩。
某间教室突然跑出几个男生，带起一阵猴子叫般的笑声，这笑声让徐毓拍肩的动作悬滞半空。
几人你追我赶到了徐毓跟前。
同时停下脚步。
同时将手机藏到身后。
动作一致到有些诙谐，徐毓扯了扯嘴角，“我说什么了？”
几个男生瞬间松了口气。
“老师，这不是怂嘛，以前哪敢拿着个手机在教学楼晃悠，都偷偷摸摸的！”男生恢复嬉皮笑脸，“毕业了，我们带手机记录记录校园和同学——嘿？”
男生往前两步，目光从许木谙划到不远处的江还显，“热闹了啊，两个年级第一都在这，哎呦，是谁刚刚跟我们说……”
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男生跳起来勒住脖子。
奈何阻止不了其他损友说话。
“噢——我知道，是王历啊，刚刚跟我们说凭他现在这状态稳拿年级第一啊哈哈哈哈哈……”
这话飘进不少人的耳朵里，教室里靠窗坐的学生立马伸出脖子。
“哇哦”声起伏不停。
王历尴尬得想逃，但又觉得逃也丢脸，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说的怎么了！”
旁边的好友高举起手，“报告老师！这里有人不要脸！”
走廊遍地炸开笑声。
许木谙看热闹，笑着。
又侧头。
几米远外的江还显和一班班主任也在看热闹。
她看得清他的表情，阳光落满校园，却不朦胧也不晃眼，江还显笑得轻松，天的蓝树的绿作背景色，风正吹起他的黑色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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