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十五不会一直这样吧？”
转眼已是一年。
这一年里，张娟几乎天天都来看十五，可是不管张娟什么时候来，也不管她在这待多久，十五似乎从未睁开过眼睛。
以前她还总是担心，也不止一次的问过母亲，可父母似乎并不担心。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只是每次见面，还是会象征性的问一下。
“英子是不是快添了？”
老人没有理会张娟的提问，转而问起张英生孩子的事。
“嗯，应该就在这两天了。这不，我正想着今天下午过去一趟，帮她照应着点。”
张娟边说边随手叠起十五的衣服。
“娘，你说这孩子总不见醒着，却一点没耽误长个哈。”
看着手中的衣服，张娟自顾自说着。
“也是可怜。你说，这都一年多了，自己的父母从来没来看过，要是醒着，那得多可怜。哎。。。”
“估计快了。”老人随口说道。
“我都看着可。。。什么？娘，你说快了？是不是再说这孩子快醒了？”
张娟满脸的不可置信。
“好了，你不是说要去英子家吗，快些出发吧。”
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接过张娟手里的衣服，开口催促。
见母亲催促，张娟虽还有话想说，到了还是没开口，有些不情愿的下了炕。
“对了，等英子顺利添了孩子，告诉他俩，有时间还是该来看看十五的。”
听到母亲的嘱咐，即将出门的张娟，又扭头坐回到炕沿边。
“娘，估计够呛啊，那两口子可一直因为上一个儿子小产的事，记恨十五呢。要不，能一年多对孩子不管不问的。
对了娘，我也一直好奇，上一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流产的？真的是因为十五吗？”
其实这件事，不仅张英两口子好奇，张娟也憋在心里一年了，只是她一直不敢提起。
眼下，张英的孩子即将出生，她才敢尝试着问出口。
老人抬起头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大女儿，又转头看看身边的孩子，悠悠开口：
“忍了一年，现在才问也真是苦了你了。
你知道能力觉醒这事吗？所有有异能的人，都是在长大后的某个瞬间，才突然掌握了某种能力。没有从一出生或者婴幼儿时期就展现异能的。所以，即使十五是冥氏一族的人，三岁之前也是不会觉醒相应的能力的。”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嘱咐英子不让孩子见到您？”
“每一个能力的觉醒，必然都有它相应的机缘或导火索。有的人是死里逃生后的开窍，有的人是某件特殊事件的刺激，还有的人是上一辈的传授。
不让孩子来家里，一是，当时我也无法确定十五到底是不是冥家人，只是做个预防；二是，如果十五真的是冥家人，就更加不能提前接触冥氏族人。
毕竟，三岁之前，孩子的灵魂至纯至真至善，不会受世间万物侵扰。”
“所以，即使是特殊的十五，在三岁前也和普通孩子一样？”
张娟问出自己的猜想。
“是呀，即使是冥氏一族的传承人，只要不接触冥氏族人，属于冥氏族人的血脉就不会轻易被激发，至少三岁以前绝对不会。”
“那岂不是，娘您也和十五一样，进入过沉睡？”
想起母亲的冥氏血脉，张娟问道。
“那倒没有，一般来说，即使能力提前觉醒，除了因为年纪太小而无法使用外，也并没有出现沉睡的例子。这也是我跟你爹一直疑惑的地方。”
想到此事，老人双眉紧皱。
“哎？不对啊。您说这半天，我还是没明白十五和英子小产的关系。”
张娟更是有些迷糊。
“难道说，是因为十五能力觉醒后，阴气磁场的作用？”
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娟突然喊道。
“尚在腹中的胎儿，原本就是阴灵。恰巧十五又是冥氏族人，能力被激发后，她身上阴气磁场加重时，与她息息相关的阴灵自然会被吸引，也就无法化形。如果是女婴还好，偏偏英子怀的还是男婴。”
“原来如此。不过，按照娘您这么说的话，十五离开英子身边就可以了吗？”
提及此，张娟不自觉的想起即将生产的张英。
“按理说，只要冥氏族人的能力觉醒了，和她息息相关的阴灵绝不会私自化形。除非。。。”
说到这，老人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继续开口：
“除非，是她自己选择进入沉睡，以此减弱阴气磁场。”
听到这，刚刚还对英子一脸担心的张娟，瞬间开始心疼起十五。
‘自己的出生本就是一场交易，原本应该璀璨光明的生命，更是注定沉入黑暗。’
想到十五的命运和所遭受的待遇，张娟再也没有了对张英的疼惜。
“只是娘，一年前，她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孩子，她怎么知道这些，又怎么能让自己陷入沉睡？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那是你我还不了解真正的冥氏一族的掌权人—‘冥神’，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说到这，老人的眼神和语气变得异常坚定。
“即便如此，可她还只是个孩子呀！本就为了改变英子的命运而成为了牺牲品，现在可倒好，为了让英子顺利生下下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却又让自己陷入了沉睡。”
说着说着，张娟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福祸相依！因着与鬼怪相关，都说我们冥氏一族的人，尤其是历代‘冥神’，都得不到善终，即使存活于世也多是被利用和厌弃。我的母亲，原是大家闺秀；我母亲的母亲，原是皇族中人。根据族谱记载，自有真实历史考证以来，我的母族皆是非富即贵之人，可因为通鬼怪的能力被外人知晓，无一例外，皆不得善终被迫害至死。
可！这些命运是我们能选择的吗？从古至今，人们口口声声说着敬畏鬼神，却也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一旦鬼神不能满足他们，他们会毫不客气的丢掉和唾弃，甚至把这肮脏的一面展现给无辜的我们。”
看着眼前神情严肃、语气坚定的母亲，张娟突然感觉，明明那么熟悉的母亲，此刻却变得万分陌生。这样的坚毅决绝，这样的义愤填膺，这样的高贵明亮！
原来，她的母亲不仅有着特殊的血脉，还有着如此高贵和优秀的家族。
印象中，母亲和所有农村妇女一样，每日劳作、生养子女。穿着粗糙的衣物，做着沉重的农活，照顾顽皮的孩子，承担繁琐的家务。
黝黑如大地的脸颊，粗糙如枯树树皮的手掌，渐渐弯曲的脊背和越来越缓慢的步伐。
要说不同的，顶多就是，母亲会隔三差五的进入家里的东厢房。那是除了母亲以外，任何人不得进入甚至靠近的地方。还有就是母亲永远整洁干净的穿着。
住在泥土混合着毛草搭建起来的三间土房子，母亲从青涩少女走到了垂暮之年。
这还是张娟第一次听母亲谈起她自己的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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