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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风尘荏苒音书绝

玉陵。

梅雨的时节里,鲜少有几日晴朗的天气,天空澄澈得如同一匹水碧色的浣纱。这里远离京畿,静谧安详俨然一处独立的世外桃源。

在君奂期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玉陵君的府邸正潜移默化的发生着一些好事,自从尹家姐妹住进来以后,玉陵君的客人便少了许多,而现在,曾经可以在侧门的巷子里排了长长一路的车轿消失了,争奇斗艳的佳丽和脂粉帕子也几乎和玉陵君府断了联系。

但玉陵君热衷于描画美人图的唯一喜好并没有消失。

纵然府中少了些莺声燕语变得安静下来,但欧阳珏常常会带上尹青青坐上马车出城踏青,游山玩水不亦乐乎,欧阳珏近期书房内画作的内容变成了同一张脸。尹青青的容貌和姜晔期差不多,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但欧阳珏画技高超,观摩细致,总能将尹青青画的风华万千楚楚动人。

姜晔期自己也是懂画的,知道欧阳珏能画得如此惊艳,绝非只是画技精湛和心思细腻的功劳,若非有意精益求精,便是画圣在此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尹袅袅是和尹青青同时住进来的,对于尹青青和欧阳珏的关系,她看得更为细致。

看到欧阳珏整日和尹青青出双入对的样子,几乎就差宣布了名分,姜晔期有些好奇,究竟是欧阳珏先对尹青青入迷,还是尹青青先对欧阳珏产生了情愫的。这二人看起来确实郎才女貌十分登对,但姜晔期同时也知道这世上单相思有缘无分的男女也有不少,他二人怎就会发展成这样了呢?

飞琼最喜欢八卦之事,最先感觉到玉陵君好事将近,提醒她最好提早准备出来贺礼。

姜晔期虽然和尹家姐妹的交集不深,但念在其父尹宿曾在晋平王帐下效力,欧阳珏又是君奂期的至交,不管怎么说是不该怠慢。

说到贺礼,飞琼想起驿站送来的邸报,说当朝的两位公主在本月月底举行大婚,算算日子,日期也近了。在帝都时,自家郡主可以说是和公主们关系极好的,这事情总不能疏忽了。

听闻此事,姜晔期心神不由一阵恍惚,上官熙、秦徽雨分别成为两位公主的驸马,真是有些嘲弄的滋味,她自己已经放下了从前的过往,可是云菲呢,她最深爱的人要成为别人的驸马了。云菲一定很是难过吧。

姜晔期不动声色道:“你去筹备吧,在婚礼前快马疾驰送去帝都,也算尽我一份心意。”

飞琼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接收到飞琼的目光,姜晔期立即反应过来,她如今寄人篱下,从前的财物是一无所有了,总不能送人的贺仪去玉陵君的库房里提吧。好在姜晔期不缺钱财,便听从飞琼的提议去街上购置。

虽然和帝都那边断了情分,但他们现在身份不同了,礼物不宜过轻但也不宜过于贵重,便划定了一人五万两的预算。五十两其实已经勉强足够平头百姓一年的花销,但在士族之中赠送礼物花上几万两其实不足为道。

公仪云菲仅是左相府的大小姐,就已对价值连城的宝物司空见惯了,更何况是颇受宠爱的公主之尊,金枝玉叶,估计对财宝轻重都没什么概念。

姜晔期其实本没有必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去街上搜寻珍宝,但她连日来等君奂期的消息等得心急,可是迟迟都杳无音信,与其在房中枯坐,还不如出来透透气。

或许是玉陵城有欧阳珏坐镇的缘故,古玩店和绸缎铺子等地方倒是有许多稀罕又珍贵的物什,只瞧了片刻便将礼单确定下来,十万两顿时就从手中飞走,这让飞琼感到肉痛。

飞琼小声嘀咕说:“幸好这是最后一次了,不然的话谁再大婚或者喜得麟儿之类的,就不知道是多少个十万两了。”她念头一转,又道:“不对不对,玉陵君迟早也要大婚的,起码要送两份礼,如果加上世子,搞不好那就是四份礼,玉陵君可是赚大了。”

姜晔期看她摆弄手指嘀嘀咕咕,俨然一副守财奴的模样,不由一笑:“放心吧,就算再怎么送礼,也不会少了你的花销。”

飞琼哎哟道:“郡主你怎么取笑人,明明都是为了你打算的,不理你了!”说着,便是一跺脚,停在了原地不走了。

姜晔期含笑道:“好了,我听说前面有家卖荷花酥的,味道可是一绝,难道你不想去尝尝?”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特意拉长话音吊足了胃口,飞琼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但观察姜晔期似笑非笑的表情竟和世子如出一辙,撇嘴道:“郡主你都和世子学坏了。”

“学坏?我学坏什么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呗,你们都欺负我。”

姜晔期扑哧一笑,只是说话间便到了专卖小吃的街巷,不只是飞琼十分渴望的荷花酥,还有糖渍杨梅,糖炒栗子、银丝糖、茯苓饼等,飞琼的口味偏清淡,对南方的吃食都极其喜爱,看到这些可以说是眉开眼笑。

抱着一包包的小吃袋子,这恐怕是鲜少能够让飞琼心甘情愿掏出荷包的事情。飞琼眼光毒辣,几乎将街上最有名的吃食囊括了,付完钱,飞琼将装着糖炒栗子的纸袋递给姜晔期,浅笑道:“郡主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尝尝吧。”

姜晔期点头,问道:“你不吃?”

飞琼笑说:“现在还不饿,等肚子空出来了才能吃出味道呢!”

姜晔期笑着摇头,飞琼这丫头跟竹晏混久了,倒是有些小心思了。

时间还很长,欧阳珏今日清晨便驾车带尹青青姐妹去郊外游玩去了,又是泛舟,又是进香,不到傍晚是回不来的,姜晔期便也不着急回去。

玉陵城只有一条主街,但这条街还算繁华,除了卖吃食的,脂粉香帕折扇纸伞应有尽有,主仆二人便慢慢地逛着,逛了片刻,大约正午时分,忽闻官衙方向一阵骚动,引得百姓纷纷往官衙门口行去。

姜晔期尽管诧异,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又过片刻,人群去而复返,议论着从官衙张贴的告示得来的消息,唏嘘声,愤懑声不绝于耳,隐约是当朝某位大员薨逝云云。

薨字一般是有爵位在身的人才能使用,这消息在城中一经传开,就如同一颗巨石坠落湖中,瞬间在百姓中炸开了锅。姜晔期心中一动,正想让飞琼去打听一下,却听到不远处有人长吁短叹涕泪俱下:“哎,你说晋平王是多好的人,怎么就……”

“说是暴毙,可晋平王是死在朝廷的狱中,若说是为奸人所害我是不信的。奸人,除了宝座上的那位,谁会闲的没事置人于死地?”

“嘿,慎言!你不要命了!”

姜晔期觉得自己仿佛被雷电击中了,她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怀中的糖炒栗子啪的掉了下来,纸袋子里的栗子一颗颗滚落在地上。她试图扭动僵硬的脖颈,轻声问:“飞琼,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飞琼听到这个石破天惊的传闻,也吓坏了,哆嗦着嘴唇,话不成句:“这,这……”

正手足无措间,一匹白色的骏马倏然疾驰而来,马经行到她们的旁边,骑马的人一伸手臂,把姜晔期一把拉到身后,而后向着城门飞奔而出。

风声迅疾,马匹颠荡,只是短短一霎的时间,玉陵城的景象在飞速的倒退,官道两侧的青山和茂林在飞速的穿梭。姜晔期的心神尚未安定,她望着身前人俊秀的面容难得凝固成冷峻的表情,如三九之冰,肃杀死寂。

不多时,竹晏也带着飞琼骑马远远跟在后面。竹晏所骑的马匹不如君奂期的神骏,大约半天以后,便将竹晏甩开了。

姜晔期将盛朝舆图了熟于心,猜测君奂期所要去的当是青州。晋平王的爵位是以封地命名,但晋平君氏的封地并不只是晋、平二州,而是以此两上州为首,囊括了边陲之地的六个中州和若干下州。青州便是其中的一个中州,不过却是位于后方缓冲之地。

晋平君氏的封地在盛朝的版图上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存在,说是封地,但其实还是行使镇守边陲之事。而且盛朝北接离魏,东邻南国,西边又是未经开拓的蛮荒之地,晋平君氏却偏偏封在北方,明显是看在南国文治昌盛女主无吞并之意,但离魏却是野心昭彰,意图让君家防御北大门。

朝廷给予的封土面积虽大,但和君氏历代建立的功业相比其实不算什么。帝都的几大世家虽无王爵,但同样以各自郡望为中心掌握着不少土地,以示朝廷的恩泽。正是因为如此,朝廷所能真正统治的就只是京畿及附近的几处州县,至于京畿以外地方的掌控力极为薄弱。

星夜兼程,几乎未有休息,三日后终于抵达了青州。青州是中州,治下远比一座小小的玉陵城要大得多,治下人口约两万五千户,多山而势雄伟,驻守镇远军六万。长官为青州刺史兼征西大将军范邕,其人为武将主管军事,便以都督之名代称其官职。

进入青州城,因行程仓促并未提前打点,君奂期便带着他们前往天宗的分坛,君磊被安顿在此处。君磊在宫中和禁军搏杀时受了腿骨严重的伤,至今未能痊愈,需要拄拐才能行走。

但和身体相比,君磊精神萎靡,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君磊的房间门户大开,一进门就看见掉在角落的拐杖和被风吹得四散的邸报,而君磊手中正拿着一份官府送来的最新的邸报,是说晋平王为奸人所害不幸薨逝,朝廷感念晋平王生前忠义,特下恩旨免去了晋平王的罪名,并加赠穆国公,谥“忠武”。

桌案上是范邕派人送来的诏命副本,短短的三五行字便潦草的宣布了晋平王的一生,辞句周详,话里话外向世人表示了朝廷的同情。

读到诏命最后的“四海宇内,咸使闻知”八个字时,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发笑,只用几句话就想将朝廷置身事外高高挂起吗?区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想用晋平王的性命相抵消,凭什么?

将这几日朝廷发出的邸报和诏命一一读过,姜晔期方才相信玉陵城中的传闻竟然是真的,晋平王真的死了。但她又不敢去相信,朝廷并未将晋平王的死因查出,事情经过便也含糊其辞,但只要稍动脑筋,便可以想到这宣布晋平王死讯的诏书一出便意味着晋平王是被人害死的。

她不由看向君奂期,年少失恃便是因为晋平王妃被欧阳皇后和贤妃毒害,而今晋平王在狱中又重蹈覆辙,这对君奂期来说该是何等的打击。本以为他亲自出马晋平王获救便是迟早之事,然而等来的不是喜讯,而是天降霹雳。朝廷想要通过诏命安抚,但安抚不成却是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七日后,根据约定,朝廷将晋平王的遗体送至青州,虽以冰棺存放,尸身保存完好,但这一点点的恩惠是不足以熄灭君奂期心中的雷霆之怒的。

这七天里,姜晔期没有再见到过君奂期,等到青州都督范邕和朝廷交接时,君奂期一身缟素,礼部使者试图求见自然是被严词申斥,好在使者还算识趣,否则怕是被斩首的下场。

巨大的棺椁从车上缓缓卸下,这样一尊庞然大物落在地面时扬起一地土灰,就好像一颗天外陨铁轰然坠落,范邕麾下的两名将领身材魁梧壮硕,是勇冠三军的力士,吐气开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徐徐将棺盖推开一半。冰棺内的寒气和外界相接触,顿时散发出来。

那两名将领感受到逼人的寒冷,不禁打了个哆嗦。

晋平王的形貌在棺中显露无疑,他的神情庄严肃穆,和生前别无二致,甚至嘴角向上弯成一道并不明显的弧线,显得安详而平静,这表明晋平王死时并未感到痛苦。

众将领看到晋平王的面目,俱是惊骇感伤,不忍相信。君奂期走到棺前,伸手向棺中探去,冰寒的温度似毒蛇般爬上手臂的经脉,他却像是被滚滚热油灼伤一般,骤然缩回了手。如此温度,常人是决计不能生存的,他的父王真如邸报上写的那般,死了。

君奂期的精神几乎崩塌了,他的身形晃了晃,险些支撑不住,他的手臂死死地扶住冰棺,口齿紧紧地抵住牙关,面部肌肉微微颤动,双眼立时被赤红的血丝覆盖。

范邕看到晋平王尸身的一刹那,他的眼眶也湿润了,但他年过四旬,到底要成熟得多。范邕的手紧紧压住佩剑的剑格,叹道:“王爷已经去了,世子节哀。”

君奂期的嘴唇翕翕合合,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抬起头缓缓移动视线,待望到都督府堂前晋平王昔日亲手所题的楹联时,晋平王的音容便浮现在脑海中,可下一瞬他又联想到晋平王在狱中忍受屈辱含冤而死,甚至可能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遭人毒手倒在血泊里,他脑中的一根弦倏然断裂。

君奂期随即感到浑身气血上涌,胸口顿时一滞,蓦地吐出一口血来,挺拔的身体向后仰倒了下去。

“世子!”

范邕尚未从晋平王薨逝的哀痛中抽离出来,便看到君奂期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由也是大惊,他亲自和竹晏将其扶了起来,但抬起君奂期的手臂时,范邕才恍然发现君奂期竟然变得如此消瘦,衣带都宽松了不少。

范邕道:“速传医官到东暖阁。”

如今晋平王身故,世子就成了主持大局的人,晋平王先是被建崇帝问罪,后又在狱中被杀害,桩桩件件皆是不共戴天的血仇。晋平君氏封地内的官员将领皆对君家忠心不二,为了洗雪王爷的仇怨,自是听从世子的响应共同反叛朝廷,和帝都势不两立。君奂期现如今就成为了他们效忠的主人,身体若有伤损,自是引起了众人的焦急和骚乱。

青州城内的名医皆被请到了府中,接连入内为君奂期看诊,得到的结果很是平常,是情志有损牵连内伤未愈,急火攻心致使骤然昏厥。

范邕着实没有想到世子对王爷的感情居然如此之深,得知王爷死讯后世子面上不显,眼泪都未落一滴,却原来是憋在心里。范邕命婢女煮了安神汤喂他喝了下去,暗自一叹,前往灵堂指挥打点。

虽然昏厥,君奂期却并未完全失去意识,他额角青筋突出,面颊潮红,身体不住地左右挣扎,口中已说起了胡话。哪怕服下了安神汤,君奂期癫狂的状态也未有好转,竹晏从水盆里拧了布巾盖在他的额头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胡乱擦了擦眼睛,听从范邕的嘱咐,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姜晔期听闻君奂期的状况心急如焚,见竹晏出来,便问道:“哥哥怎样?”

竹晏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含糊说:“世子用了安神汤,睡着了,郡主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姜晔期吃了闭门羹,这不禁让她有些担忧,但竹晏作为贴身照顾他起居的人都出来了,自然还是莫要打扰才好。姜晔期听从了竹晏的建议,到了傍晚时分再来探望,房门虽然开了,但药碗被扔在地上,化为无数的碎瓷片。婢女在廊下站成一排各个惶恐不安噤若寒蝉,就连竹晏也被赶了出来。

竹晏叹气道:“世子谁都不见。”

君奂期虽然醒了,却拒绝接见任何人,更拒绝服药,君磊和范邕算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同样打道回府,这让姜晔期更加忧虑,担心这么下去,身体会更加受损。

飞琼道:“世子既然不想见人,那就让世子一个人静静吧。”

竹晏附和道:“说的是。郡主,您和世子一母同胞,王爷的丧事还需要您代为料理。方才范都督让我给您传话,请您去花厅议事。”

姜晔期没有推辞,范邕自称是一介武夫,对礼仪之事不甚了解,但晋平王薨逝乃是天大的事情,其身后事必须办的隆重,如此才不枉军中将领和王爷的情分。姜晔期在宫中时熟读经义,对礼部各种典礼的流程算是了然于心,便引荐顾亭作为丧礼主事之人,共同筹办此事。

接下来便是治丧的环节,但晋平王死的不明不白,必须彻查清楚。灵堂内君奂期召来了顾亭,在晋平君氏的治下,他手下可用的大多是武将,唯有顾亭勉强精通些医理,又读过不少杂书,只能是凑合上了。

晋平王被送还时衣帽面容自然是被整理过了,君奂期并不求他要检验出什么子午寅卯,目的就是要看看杀死晋平王的毒是否出自贤妃手笔。

君奂期略懂些医理,他曾偷闯过贤妃的密室,密室里毒药众多,但大多数都是南疆巫医配置的,自然有些常理可循。但仅凭晋平王死了有段时日,血液已然凝固,顾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给出答案。

棺椁中晋平王面色略带一缕玄金色,不青不紫,脸颊甚至似有血色,若非躺在此处,简直如同一个睡着了的人。晋平王的面目栩栩如生,宫中的仵作笔录显示晋平王死时只嘴角溢出一缕血迹,而其他关窍并未有流血的痕迹,死状还算安详,和晋平王妃弥留之际的状态并不相同。

仔细想想,晋平王被下狱,皇后贤妃和晋平王素无交集,左相右相又无私怨,至于秦家就更没有理由了,究竟是谁暗害晋平王又祸水东引呢?

月光凄寒,树影森森,夜风吹起灵堂内长长的白幡,晋平王的棺木停灵在此,棺木位于灵堂的正中央,四周摆满了白色的蜡烛,充当长明灯之用,每一支都粗如婴儿手臂,厚厚的蜡泪堆积在地上。棺木之下,摆放着一只火盆,姜晔期和飞琼主仆身着缟衣,发髻不簪钗环,只戴了一枚白色绢花,慢慢地往火盆里投纸钱。

灵堂是半开放的,和外面的庭院直接相连,阴风登堂入室,如鬼祟呼号,蜡烛纤细的烛芯被吹得致使微弱的烛火摇摇欲熄,而铜盆中的火舌借着风势却变得猛烈起来,快速的吞噬着雪片一般的纸钱。

姜晔期麻木的将纸钱投入火中,炎热的温度烤干了她湿润的眼眶,飞琼是个感性的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的滚落在衣襟,她泣不成声,但有碍于此地的庄严,怕惊扰了晋平王的魂灵,故而并不敢用言语发泄出来。

姜晔期也是百感交集,虽未如飞琼哭成泪人,但喉咙肿胀,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晋平王竟然死了,那个高大伟岸的身躯永远的倒下了,他们的父女情分虽然不多,但回忆过往种种,姜晔期曾缺失的父爱在他那里真真切切的得到了弥补。人总有生老病死,可姜晔期从未料到这个父王会在此时以这种方式突然死去,这让她感到猝不及防惶然无措。

她失去了母亲,而今又失去了父亲,失去了父母的荫庇,姜晔期感到自己没有了最有力的依靠,孤单和寒冷的阴霾渐渐覆盖了她的内心。她没有了家,此前逃出宫中再不能够回到帝都,回到晋平王府,她只是有些许遗憾,晋平王府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住所。可是晋平王薨逝,纵然丽妃还活着,君奂期仍然陪伴在她的身边,她却觉得自己的家没有了,她一直以来殷殷切切最却期盼的东西没有了。

晋平王的意义,是难以言明的,最难过的时候,她甚至想到,自己是不是就快被抛弃了。晋中之地虽是君氏的祖籍和封地,但她又有了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之感,姜晔期觉得自己好像是一颗漂泊的芦草,只能随风飘荡而没有皈依之所。

她胡乱的思索了很多事,灼热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颊,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是真情实感的为晋平王哭泣。既哭泣于晋平王所受的冤屈,又哭泣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坎坷,重活一世还要忍受辗转流离之苦。

姜晔期兀自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到了夜半,君奂期顶着一身露水将一袭头蓬披在她身上,却没有说话。自从收到晋平王的死讯,君奂期的神情气质就变了,为父守丧本是人伦常理,但她隐隐感觉到君奂期并不只是悲痛,他的心中大概是被另一种沉重的东西填满了,至于那种东西有多复杂又是什么,姜晔期并不知道。

姜晔期猜想,他一定也有很多话想对晋平王言说,便起身系上斗篷的绳结,和飞琼双双退了出去。在转身的一刹那,她瞥见君奂期的面容,他的侧颜沉静坚毅,体内似有一股独特的气韵在生根发芽,而后成长为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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