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粲开了门，走进卧室，开了灯，看见床上拱起的一团，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吓死。
已经晚上八点了，她几乎睡了十二个小时以上，哪个平台的消息都不回，还以为把人看丢了，他撑在床沿，再次探向她的额头，转身去了楼下药店。
“小月？起来把药喝了。”
彭月钻动苏醒，跟鼻子较劲，闷闷发声：“你怎么来了？”
严粲拿着空杯子去洗漱台冲干净，坐在小马扎上收起长腿：“抱歉，因为你没回消息，私自过来了，肚子饿吗，买了你爱吃的，我去做。”
彭月拉住他：“不用了，我点外卖就可以了，你回去吧，以后也不用来了，我不打算和人说话了。”
严粲站在原地，思考是否要挽回与道歉，但纸上写的清清楚楚，她讨厌纠缠不清，讨厌话说第二遍，他只好把物品归原，想要道别，对方已经躺下了，他把垃圾顺手提着，带上门，房间再次安静。
‘叮叮叮’
几条转账信息接连发过来，彭月搞不懂，这人像是没做完任务的npc在赶进度。
她开启了宅生活，一天一顿饭，不出门，不想进浴室，以前是苓社交现在是零社交，三天半过去，她必须蠕动出去呼吸空气了。
坐在镜子前，一股脑把粉底液抹在脸上，鼻周围已经使劲擦试过太多次，皱起皮，家里专用的保湿柔巾已经用完了，没人提醒她去买。
她换上一身黑，出门等电梯。
门一开，里面的老奶奶吓一跳，她拍着胸膛：“哎哟小姑娘你这个你们这个又开始时髦什么妆容。”
彭月背过身去电梯面壁。
老奶奶看她披着一头黑发，背影更可怕，决定锻炼身体，提前出了电梯。
天空下起小雨，阴沉沉。
彭月下了车，看见付父付母脸上挤出笑，逢人招待，布置打点，彭月埋着头进入，各自默契地错开视线。
再一次看见她，还是安安静静地睡着，表情平和，神态安宁，任谁看了只觉得下一秒会醒来。
可怕吗，不可怕，这只是每个失去重要的人的奢望与幻想。
高大年轻的男人站过来，说出她的想法：“她会醒来的。”
彭月侧了一眼，只觉陌生，开口：“不用强装安慰，整个屋子里最难过的人在门口。”
亲戚客人来得差不多了，付父二人回屋，一群记者不知从哪里出现，蜂拥而上，几十个镜头，闪光灯，野鸡娱记麦克风对着二老。
“请问你们对她的事故有更多透露吗？”
“请问您是否会和其他受害者家属一起签著抗议协议？”
“请问你女儿是否涉嫌抄袭？”
……
他们紧紧盯着摄像机画面，一滴眼泪或者任何表情变化都能成为新闻点，全神贯注地记录着。
突然显示器里出现一张惨白的脸，挂着空洞的眼神，被吹起的长发，迈着步子的画面拍出来如同漂移一样，所有人也吓一大跳，只见那人伸出手指，挨个指了一遍，天空亮闪，闷雷滚滚而来，联合在一起无比瘆人，作鸟兽散了。
彭月翻个白眼，扶着二老进门。
追悼仪式进行着，那个陌生的男人也站去发言，他称呼付苓为缪斯，是粉丝吗？
彭月在角落望着众人，她没有勇气做真正的告别，那就不告别。
一切结束得很快很快，她吃过头孢，也喝不了酒，二老让她早点回去。
一个人漫步回家，她来到公园，在长椅上发着呆，毛毛雨贴在脸上，很舒服的凉意，纵使一只鼻孔出气，也觉得空气非常清新。
旁边的游乐设施有挡板遮雨，几个小朋友开心地排队玩滑滑梯，当轮到小女孩玩时，两个小男孩还站在终点，伸出小手保护她，人小鬼大，彭月觉得有趣：“小朋友，怎么下雨了不回家，还在贪玩，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啦！”
一个小男孩露出缺牙齿回答：“我是等爸爸来接我，我爸爸是警察，他说他忙完就来了。”
小女孩捂住他的嘴巴：“嘘，不要和这个奇怪的姐姐说话，她不躲雨，也不回家，我们玩我们的。”
彭月马上拿出手机，正要吐槽现在的小朋友可厉害了，点进聊天界面，嘴角的弧度淡去，她收起手机，默默离开了。
来到巷子口管道通风，风力加大，细雨斜飞，要是不出门，她倒是非常乐意天天这个死天气。
一脚踩上水坑，身子不稳往墙边歪，她站定，看着手上的泥，湿的袜子，脏的裤腿，叹了口气，继续拖着步子。
“他就是因为你才死的，去陪他吧。”
谁？
来不及回头，大手强硬扳她的上身，她向后倒去，利刃划过，脖颈间开了口，颈动脉被掀开遮挡，兴奋地在空中飞溅液体。
彭月重重倒在地面，空中无数雨点朝她奔赴而来，她抚摸天地间唯一的热源，那里正流失着蓬勃的生命，半张脸染成了红布，她不住的咳嗽，鼻腔充斥泥土与腥味，视线开始模糊。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小，似有鸣笛声响起，忽远忽近。
最终，一切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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