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窈神君有一项爱好，便是常常带着涂玉去人间寻找佳肴。说来也巧，那一年她们和这位月庭湖的小公子在三个不同的地点，竟然遇到了三次，实在是一种缘分。月鲵对凡间美食很有一番见识，古窈神君便决定与他交个朋友。后来，但凡月鲵在凡间发现了什么好吃的，便托上九重天述职的父亲给古窈神君带个信，邀古窈神君和涂玉同去品尝。
这五十年来，不说一年一会，怎么着也有二三十次了。只不过近几年古窈神君对美食的兴趣渐渐淡了，才去的少了。
按照涂玉的意思，这位月鲵兄与其来考水系的神仙，倒不如去考个灶王当当。
不过，月庭湖水君肯定不这样像。月鲵家是上古遗族，真身乃是大鲵，据说开天辟地之初，就有了他们一族，后来上古混战中先族牺牲了一大半，只剩下他们一小支。所以，月鲵常说自己的血脉在水族中算得上珍贵。
月鲵出现在伊阙仙城属正常，但涂玉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伊阙却叫月鲵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将头伸出马车外，看了一圈，涂玉旁边还有位白发的男仙，此时盯着他。
“小玉兔，我住在及第楼，来找我。”马车一路朝前走着，因是中间一辆，也不好停下来，月鲵掀着帘子朝涂玉大喊了一声。
涂玉这才发现，月鲵所在的这支马车车队属实壮大，前前后后得有十几辆，除此之外，最后面还有几辆大车，车上拖着满满的的行礼，这是把半个月庭仙袛都搬过来了？
涂玉摇了摇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去及第楼吧。”涂玉对驾车的车夫说了一句。
马车夫轻轻一挥鞭子，马车便缓缓城内驶去。
“那是什么人？”飞廉跟着涂玉上了车，眼睛却还盯着那长长一队的队尾，脸上神色不善。
涂玉不明白这家伙明明方才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又不开心了。
涂玉便将古窈神君带着她认识月鲵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也很会吃？”飞廉挑眉问道。
这个“也”用的颇有深意。
涂玉想，要论会吃，天上地下，这位月庭湖小公子只怕是数一数二的，哪怕是古窈神君，也是赞成的。但要这样直说，这只狗一会儿又要生闷气。
于是她只好说：“还可以吧。”
伊阙虽是仙城，但城中的风物倒是和凡间其他大城没有什么不同，毕竟，不管是仙是妖，行走在期间，都得以凡人的形态。
马车走了许久，应是入了内城，一路看去，道路两侧均是客栈酒楼，不少张灯结彩，颇为喜庆，看来都是为了仙试高中博个彩头。可是这龙门仙试十年一届，凡人寿数也才不过百年，不知道这些客栈酒楼往日依靠什么营业。
“小玉兔。”月鲵站在一间客栈门口，他见到涂玉的这架马车，就向她招手：“这里。”
“及第楼”是一座颇为壮观的客栈，这名字想必是取凡间“状元及第”的意思，匾额上三个大字书得十分疏狂，一股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味扑面而来。
“你也来参加龙门仙试吗？”月鲵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兴高采烈，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那个……”涂玉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确实是来参加龙门仙试的，不过不是应试，而是考官。所以说，际遇这件事实在十分神奇，想不到她和月鲵再次相见，竟然一个成了考生，一个成了考官。
于是，涂玉将这些天来的神奇经历和月鲵简略讲了，果不其然，月鲵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不过，月庭湖小公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很快便将这些内容都消化了。他这时候才仔细去大量涂玉身后的那个白发少年，想不到这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天狗飞廉，果然一副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样子。他凑近了涂玉，悄声说：“我还以为他是你的随从呢……现在要如何招呼才比较不失礼呀？”
“随从”两个字一出，涂玉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这只狗的耳朵最好，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悄悄话，果不其然，只见飞廉的耳尖动了动，鼻子里哼了一声。
“走不走？”这只狗黑着一张脸问道。
“走走走，神君先请！”涂玉立刻顺驴下坡。
一进店，客栈掌柜应是认识月鲵，亲自来迎，“已经为公子准备好了上房，这两位是公子的朋友吧，也请先随我先做登记。”客栈老板看样貌是个清矍的中年人，但实际应该是道行不浅的妖，修为少说也有千年了。
掌柜恭敬行一礼，问他们姓名来历。
“白玉蟾宫涂玉仙子。”月鲵抢在涂玉前面替她报上了名字，见掌柜露出个震惊的眼神。
“那这位是……”老板又看向飞廉。
“他的名字是飞廉。”涂玉立刻帮忙回答道，一不小心，声音大了些。
这下，不仅客栈掌柜震惊，店里所有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快，快，换最好的房间，龙门仙试两位考官入住鄙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啊。”掌柜像是恍然惊醒，又一拍在尚在惊讶中的小二身上，“快去将最好的上房腾出来。”
涂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从来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九重天上一介微不足道的小仙，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也算是个有品阶的神仙了。
月鲵一脸失敬的表情，凑过来小声跟涂玉说道：“厉害厉害。”
客栈老板像是觉得让小二去办不够隆重，放下了笔，亲自去了，然后又吩咐：“将月鲵公子带来的珍贵食材也全部收到后厨。”
原来先前那支马车队后面拉着的，都是月鲵自己带来的食材，果然够讲究。
飞廉原本看着众人变脸觉得颇有意思，这会儿看到那个小胖子又凑到涂玉身边小声说话，脸色重新黑了。他一把将涂玉拉到自己身边，这动作给阿鲵吓了一跳，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看看飞廉，又看看涂玉，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
涂玉却被这一拉拉的有些不明所以，今天这家伙的脾气委实太古怪了，难道是第一次来凡间，不太适应？
等待安排的时间，涂玉打量了一圈这家客栈，见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许多牌子，便问月鲵：“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龙门仙试夺魁的热门名牌。”月鲵指了指，那上面从上到下，挂满了一竖条牌子，每块牌子上都写了一个名字，“你看，最上面的，就是本届最热门的人选——丰惑。”
“丰惑？”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是西海龙王的第九子，是一条真龙。”
这个涂玉知道，据说西海龙王一脉为了保持血统纯正，只与龙族联姻，不像其他三位龙王，仙侣都并非真龙，后代也多多少少有另一半的特征。比如之前的泾河河神，他的尾巴就是鹌鹑。
“那第二位呢？”
“这个名字我只隐隐约约听过，据说是道行超过两千年的蚌妖，想来也是十分厉害。”
“咦，怎么没有你的名字？”涂玉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疑惑问道，按理说，上古大鲵一族，实力也应该不弱吧。
“我……”阿鲵脸刷了一下红了，他结巴了半天，最后将眼一闭，说道：“我已落榜五次了。”
……
月鲵入住妥当，又邀请他们在及第楼一间颇为雅致的包厢用餐。
“进来吧。”月鲵喊了一声。
小二们推门而入，开始上菜，不一会儿，便将一桌子摆满了。
“若说我屡试不第有什么收获，就是我对这伊阙仙城里的美食了如指掌。”月鲵笑呵呵地说道，“这伊阙仙城我来了五回了，这里的菜肴我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其中又数舫鱼鱼脍最有名。舫鱼是伊水里面有一种鱼，它们每年春季会成群结队从伊水游到阙水来产卵，那个时节捕上来的鱼，有晶莹剔透的鱼籽，便是不做任何烹饪，只吃生的鱼脍和鱼籽，味道极为鲜美。不过，这道菜只有在春天才有，我们今天是没有这个口福了。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好吃的了，所以我自己带了不少食材和厨子，这些都是月庭湖的名菜。”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
飞廉第一个警觉，他靠近窗户的那只耳朵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泾河河底出了幻境那件事，这只天狗现在似乎变得异常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警惕。
月鲵却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他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楼下的嘈杂的吵闹声更大。
楼下，两伙人正在对峙，准确来说，是一伙人正对着一个人。一个人那边是个绿衣的女人，她手中一把仙剑剑已出鞘，正指着对方。
对面人数不少，约莫有十多个，客栈一楼摆着不少桌椅，不够他们排开，故而站成了两排，手中法器也都蓄势待发。
不过，伊阙仙城中不能使用法术，如果打架，这些法器也只能当做普通兵器使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天井水君啊。”明显带着嘲笑意味的声音从那两排人的最后面传来。
话音落下，众人便肆意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伊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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