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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一句话把陆铎问愣了,卫尧臣找他时特意提醒,要悄悄的,不要让姜家小姐知道。

锦衣卫监察百官,赵家和姜蝉不合,他也有所听闻,他以为是后宅之争,不想管这闲事。

鬼知道卫尧臣怎么会有老爹的亲笔信,令他务必听从来人吩咐,想拒绝都不行!

现在,他无比后悔自己话太多!

“那个,我和赵华不对付,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陆铎扯了个理由,就是语气有点虚。

姜蝉不大懂官场上的弯弯绕,但能听出来陆铎在搪塞她,想了想,决定乍他一乍:“光一个看不顺眼,就给我们透露这么大的内幕消息,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是不是有人也给陆大人打过招呼?”

陆铎暗暗吃惊,看不出这小丫头脑筋还挺清楚的,挠挠头,道:“的确有个故人之子找我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姜小姐,人家不叫我说,你就别难为我了。”

他既然这样说,姜蝉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再三道谢后,扶着母亲慢慢离开镇抚司。

错午时分,灰暗的云层沉沉压在屋檐上,风不大,却很细,卷着几片散雪,吹在人脸上刀割似的。

姜如玉阖目靠在车壁上,眼角还挂着泪珠。

姜蝉小心给她盖上薄被,轻声道:“李秦四人明显是被赵家杀人灭口,他们今天能对我下毒手,明天就是您,娘,和离吧。”

姜如玉睁开眼睛,却道:“那位锦衣卫大人说的故人之子,蝉儿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我还想问您知不知道呢!”姜蝉把话题扯回来,“咱先说赵家,娘,都到了这一步,您不会还相信赵老爷是清白的吧?”

姜如玉的眼神一点点变得迷茫,“我不知道,若说那几个恶奴想报复你,我是相信的,可你继父,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害你。”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咱家的银子,如果咱们没钱了,你看他会不会理咱们。”

“袁嬷嬷粗略看了看账本,赵家名下有不少田产,老爷俸禄也不少,不像缺钱的样子。”

要么帐是假的,要么赵家另有难处!为何母亲总是不信?

姜蝉嘴唇抿得紧紧的,倔强地避开母亲伸过来的手。

“你这孩子……”姜如玉叹了一声,缓缓道,“和离其实说离就能离的?回姜家你就得留家招赘,赘婿,哼,没几个好的。就算不能把你风光大嫁,我也不能让你嫁给窝窝囊囊的男人!”

姜蝉心头一阵酸热,又莫名觉得委屈,“我爹,就那样不堪么?”

姜如玉怔楞许久,扭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别跟我提他。”

父亲在姜蝉两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姜蝉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看母亲这副模样,她不敢再问了。

稍停少许,她试探道:“我做了个梦,梦见赵家……”

她把上辈子母女俩的遭遇慢慢说了出来,姜如玉惊怔片刻,一把把她揽在怀中,“别怕,噩梦说出来就破了,初一咱们去大觉寺上头炷香,保佑我儿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母亲的关注点和自己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姜蝉眼中却已有了水光,想哭,又想笑。

隐约听见前头有人在哭,随即马车停了下来。

姜蝉蓦地升起不好的预感,掀开车帘,“金绣呢,去看看。”

很快金绣打探回来,“赵家两姐妹跪在前头,说要给夫人小姐赔罪,袁嬷嬷在旁边死活拽不起来,好多人围着看热闹,怎么办啊,小姐?”

跪?他们也真能拉得下面子!

姜蝉愕然,不禁对赵家刮目相看,能屈能伸,见风使舵,怪不得上辈子人家活得是风生水起,将她们母女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怎么行?”却听姜如玉惊呼一声,急急忙忙要下车,姜蝉忙拦住她,“娘,您先别露面,等我过去探探她们什么意思。”

被女儿一拦,姜如玉稍稍平静了些,便又坐回去,“估摸着她们是来请咱们回赵家的,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偏要当街闹这么一出。你去看看也好,你们年纪相当,有什么话也方便说。”

姜蝉应声下了马车,姜如玉不放心,掀开车帘叮嘱道:“差不多就算了,别让人看咱们的笑话。”

姜蝉知道母亲已经动了回赵家的心思,不过肚子里的火没消,不想让赵家轻易如愿罢了。

还未走近,赵霜霜的哭声已然入耳。

“那几人平时装得老老实实的,谁想得到他们包藏祸心,居然要害人?若早知如此,我祖母早将他们发卖了,哪至于造成今天这等局面?母亲不肯回家,我又要,没有母亲了……”

“祖母病重,父亲蒙冤入狱,家里的下人逃得逃,走的走,才几天的功夫,赵家都要散了。母亲,母亲,我一心把您当做亲娘看,这个当口上,您不能抛下我们几个孩子不管啊!”

柔肠百转,凄凉哀怨,哭两声,说一句,充满无助的悲哀,配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听得围观的人眼圈都红了。

听得姜蝉涨红了脸,除了愤怒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站在人群外围,仰望着天,冰凉的雪花飘落在她的脸上,逐渐让她发烫的头脑冷静下来。

“赵家纵奴行凶,图财害命,害人的反倒唱起窦娥冤,可惜老天爷眼睛亮得很,没有六月雪应应景!”

人群慢慢向两旁分开,赵霜霜便看见姜蝉微笑着立于雪中,居高临下看着她。

赵霜霜不由长大了嘴,怎么是姜蝉,姜氏呢?应该是姜氏慌里慌张跑来扶她,她再哭两声,说一说思母之痛,准保哄得姜氏涕泪俱下,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怎么是姜蝉?

一阵冷风迎面飒然而来,赵霜霜呛得猛咳,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我见犹怜顿时变成狼狈不堪。

旁边已有人忍不住偷笑。

赵霜霜憋得脸通红,偏生两人一站一跪,看起来就像她给姜蝉下跪认错!

刚想起,又看到后面还跟着辆马车,不消说,姜氏肯定在车里。

做戏做全套,她只能继续跪。

镇抚司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万两银子才肯放人,他们心里明白,这笔银子不止是锦衣卫要,拿大头的是宫里的太监,他们不敢不应。

况且替赵家压下此案的高阁老也说了,破财免灾,尽快结案,若一两句风语传到御前,圣心难测,真把火引到南直隶官场,就不是区区一万两银子能解决的事了。

赵家先前四处打点,公中账面上已不剩几两银子,二房只知道沾光不愿意吃亏,祖母的私房只有五千两,难不成卖房子卖地?

那让姜氏进门有什么用?

赵霜霜张开嘴,待要说话,一股气流冲上胸腔……嗝儿!

然后,一个接一个,根本停不下来,莫说旁人,连旁边的赵晓雪都忘了哭,傻愣愣地盯着她。

赵霜霜只觉一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姜蝉忍笑忍得好辛苦,轻咳一声,道:“但凡你用点心,就知道我母亲羸弱受不得刺激。赵、家奴仆买凶杀人,母亲惊吓过度,几乎去了半条命,镇抚司问话,我们不敢违抗,才抬着母亲出门。”

赵霜霜用帕子掩住脸,呜呜哭着试图掩饰打嗝声,同时狠狠瞪了赵晓雪一眼。

赵晓雪一激灵,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道:“家里已经驱逐恶仆,样样都按母亲的心意办妥了。母亲是赵家妇,素来待我们极好极好,母亲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那等自私自利之人,女儿求母亲回家。”

说罢,以头叩地,砰砰砰,实打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敢在众人感慨之前,姜蝉上前一步扶起她,“二姐姐不必如此,我那里清净,本来想让母亲养好病再回赵家,既如此,母亲免不了拖着病体,操持赵家的烂摊子。”

赵晓雪大喜,“那咱们回家吧。”

“别急,母亲日常用的都在我那里,等我收拾好了,一并送回赵家。”姜蝉伸出手,想看她的伤口又不忍心看的模样,用极低的声音说,“其实我是不想二姐姐为难。”

赵晓雪一怔,旋即泪水夺眶而出,却不敢多说话,只重重握了一下姜蝉的手。

“还是姜家仁义,换个人摊上这事,不把婆家闹个天翻地覆。”

“就是,有人敢算计我闺女,看我不把他撕喽!”

“就母女俩,无依无靠的,肯定不敢和赵家硬碰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

马车渐渐远去,看热闹的人也散了,没人注意仍跪在地上的赵霜霜。

“姐姐,人都走了,起来吧。”赵晓雪怯怯地扯了下赵霜霜的衣角。

赵霜霜面无表情从地上爬起来,啪!扬手给了庶妹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敢拉扯我?”

赵晓雪眼泪流的更凶,咬着帕子跟在她身后,不敢放声哭。

此时风已经小了,那雪兀自乱羽纷飞地漫天飞舞,很快掩盖住地上杂乱的脚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回到院子,姜蝉安抚了母亲一阵,让袁嬷嬷不忙收拾东西,她想先找王老夫人打听打听朝堂上的风声。

赵霜霜是个好面子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当街拦马车,这事一出,固然对她们母女不利,可赵霜霜文雅温和的形象也没了。

肯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王老夫人没见她,帮佣的仆妇说老人家染了风寒,闭门谢客,无论是谁,一概不见。

昨天还笑盈盈地拉着她的手拉家常,今天就不见她,姜蝉无奈一笑,看来也有人给王御史打招呼了。

掌灯时分,金绣收拾好东西,不解道:“小姐,真要送夫人回去?那不是又掉进狼窝子?”

姜蝉叹道:“我看明白了,有钱干不过有权,你瞧瞧刚才那一出,要是硬拗着不回去,人们还不知道怎样编排母亲!倒不用太担心,眼下赵家正在风口浪尖上,他们只有供着母亲的份儿,不敢如何。”

但也不能便宜了赵家。

姜蝉起身去了母亲屋子,开门见山,“娘,您这一回去,赵家肯定问您要银子,我们不能总吃亏,您把姜家印鉴给我吧。”

姜家印鉴,是大东家的信物。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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