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雪簌簌地飘落，发出细碎的声响，没过一会儿，地上铺满了一片白。
朱如卿本想着吃起饭来就能好一些，至少能堵住姜丹疑的嘴，别再让她套出什么东西。
可今晚的姜丹疑似乎真的下定决心了。
一向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姜丹疑，居然破天荒的在吃饭时主动说话，甚至还给朱如卿添酒。
“天冷，喝些酒暖暖身子。”
“谢……谢谢娘子！”
朱如卿受宠若惊，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扶住杯子。她明白姜丹疑在试探自己，然而她现在不能暴露一分一毫。
明明是自己亲手引起对方的怀疑，却又改变主意，朱如卿难免泛起愧疚，心有一种被揪住了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这口酒要是喝下去了，会不会……还是不要喝了罢。
“世子可要与我共饮？”姜丹疑说着，已经将酒杯抬至半空高。
这是不给她机会，这是逼她！
“可我不会喝酒，娘子你忘了吗，我们的合卺酒都是以茶代酒的。”
“无妨，这是米酒，少喝一点无妨。”姜丹疑由双手持杯换作单手，“不如你我今日补一次合卺酒？”
“好……”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朱如卿只能硬着头皮交杯饮酒，只盼着自己的酒量能好一点。
一杯饮尽，姜丹疑又为她斟满。
不是说少喝一点吗？
“娘子，够……够了……我不行的……”朱如卿的声音明显发抖，幸亏她天生嗓音低沉，否则就要夹不住了。
“不行？”姜丹疑冷笑道：“世子可知男人不能说这样的话？”
朱如卿想说她不是，但说出口却是：“娘子你笑起来真好看。”
莫名其妙还是被理智占了主导，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一杯酒下肚，头脑似乎更清醒了。
与其一直规避，不如以攻为守，直接用油腻恶心的模样打消她的念头？
她舍不得如此对她的娘子。
朱如卿没有动作，安静的等待着姜丹疑的反应。
只见眼前清冷似月光的女人一手捏着酒杯，另一手抽出发簪随意抛开，霎时间青丝如瀑，几缕不羁的碎发吊在额上，更添几分妩媚。
女人起身绕至她的身前，纤长玉指先是抵上她的唇，一路下滑，直至颈部轻按两下。
然后又被灌了一杯酒。
许是酒劲儿上头，朱如卿的视线有些模糊，呼吸也不自然的加速。
火盆里的煤将要燃尽，就剩一点火星，朱如卿额上却渗出细密的薄汗，热得她想脱去袄子。
“娘子……”她的脑子开始转不过来弯儿了，这么下去定会暴露无疑，眼下该如何才能一招解决？
唯有以攻为守！
朱如卿趁其不备，向前猛扑，直到床边。
待被压制的姜丹疑反应过来时，朱如卿手下早已利索的抽开了她的衣绳。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间厢房。
朱如卿的脸被打偏过去，一个深红的巴掌印缓缓浮现。
姜丹疑是习武之人，力气极大，上一次没落下的巴掌，这次带着本能与失控重重的招呼上来。
朱如卿感觉自己的半张脸估计已经肿得极高，先是麻木，再是火辣辣的痛感。
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目的也已达成了。
朱如卿缓慢起来，扯过被子盖在衣衫不整的人身上。
这是最恶劣最下流的手段，同为女子，她怎么不知道这样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啪！
这一巴掌是她自己打的。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朱如卿喃喃道。
姜丹疑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寻常男子怎会因此停手？他们只会更变本加厉，恼羞成怒……
所以这一巴掌正好也证实了某些东西。
“姜丹疑，有些东西不是你该知道的，好好休息吧，我去书房。”
朱如卿挪出门的动作如同行尸，没有精神，只是机械地一步接着一步。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回头道：“今日我找到在蜀覃行刺我的幕后之人了，一位是工部尚书之子，另一位是著作郎之子。”
……
次日清晨，朱如卿因双颊红肿无法见人而请假在家，并且一直躲在书房中，声称犯下大错无颜面对世子妃。
姜丹疑得知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她看来，朱如卿许是有难言之隐，如此便只好随着她演下去。
不过还有一事，姜丹疑清楚地记得昨晚朱如卿临出门时所说的幕后之人，不禁有些担心她的遭遇。
于是，她吩咐来小炊，问个清楚。
“回世子妃，昨日世子与人争执，不过世子完胜，十分威武！”小炊不明觉厉，将自己对世子的佩服之情表达的十分充沛。
姜丹疑莞尔，接着问：“你可知世子是因何事起争执？”
“奴婢跟过去的时候，世子已经打赢了，正在被夫子训斥，所以奴婢不曾亲眼目睹世子的英勇风姿，不过听着那边的话，好像是有两个人说您的坏话，所以世子一怒之下教训了那两个登徒子。”
“两个人……可是工部尚书之子与著作郎之子？”
“回世子妃，是这两人，世子妃你不知道，世子昨日……”小炊佩服得不得了，还要接着吹嘘。
姜丹疑觉得吵，便道：“你先下去吧。”
“……啊？哦，是。”小炊没能说完，有些沮丧。
“她竟会为我打抱不平。”姜丹疑一边在院中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
一道身影自檐上隐去，姜丹疑迅速捕捉到那处异象，轻功蹬地，飞身上檐紧追那人。
紧追一路，直到追入皇宫中。
“四十一，怎么还带了尾巴回来？”
殿内高座处摆着一张卧榻，上侧躺着一华衣女子，慵懒高傲。
四十一是刚刚进来汇报情报的影子。
“长公主殿下，属下不曾带回任何人啊？”四十一很慌张。
“喏，那里，你自己去瞧。”长公主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柱子的方向。
四十一闻言起身，抽出腰间匕首绕至柱后，顿时瞪大双眼，举起匕首向前刺，却被一招制住动弹不得。
于是展现在长公主面前的情形便是，自己手下经过层层考核的影子，被一名女子轻松制服。
“殿下饶命，属下一时不慎才……”
长公主无言，只动了下手，一旁中官从卧榻下抽出短刀走到二人跟前。
手起刀落，四十一的血染红了几块地砖。
姜丹疑这才发现地砖上暗红的不是花纹，而是渗进去的血，是不知多少影子的生命。
这长公主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她听闻过长公主朱希慈，不知因何原因三十七未嫁，一生都在宫中，手下有一支影子队伍，有传言她有学武帝称帝之心。
“你很像师父。”朱希慈撑起身子。
那中官自觉跪伏在地上为长公主做脚凳。
长公主与天子、泓昌王三人都称姜公作师父，姜公正是姜丹疑的生父。
“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朱希慈踹了一脚地上的中官道：“滚出去。”
中官退开，姜丹疑上前，擦肩而过，两人同时打量对方。
那中官身材魁梧，模样也很标志，难怪能入得了长公主的眼，只不过这人浑身透着一股戾气。
姜丹疑走上前跪下行礼。
“你就是姜丹疑？”
不是姜公的女儿，也不是世子妃，而是姜丹疑。
从未有人这样问过。
“回殿下，是。”
“二十年了，我朱氏对姜公有愧，这些年你也是忍辱负重。”朱希慈叹了一口气，道：“不说这些了，如今皇兄将你带来姑京，想必你知道原因，一则是想让你方便调查，二则是希望你能保护世子。”
“甘殷矿难，幕后主使定然在朝廷，天子不方便调查，所以将你以世子妃的身份带至姑京，皇兄会协助你，至于世子……”
朱希慈话锋一转，变回最开始那副骇人的模样：“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哪怕杀死不该杀的人，否则你姜氏一族都难逃一死。”
姜氏一族……
说得如此决绝，姜丹疑不敢应答。
“听清了吗？”朱希慈不喜欢不回话的人。
“是。”姜丹疑答。
有这一声答复，朱希慈又变了一副模样，很和善。
“你放心，我朱氏不会让你受一辈子的委屈，你会喜欢她的。”
影子回来了，朱希慈自然知道王府发生过什么。
言下之意，你姜丹疑如果是个聪明人，就不要打探世子究竟是男是女，朱氏知道你姜丹疑好女色，所以你的官人自然是女子。
姜丹疑并不愚蠢，她听得很明白，道：“谢长公主明示。”
“嗯，客气了。”朱希慈只要不面对尊者，永远都不愿意坐板正，她又侧躺回榻上，“矿业归工部管辖，不论工部尚书是否有错，你都可以出出气。”
朱希慈露出一抹邪笑，道：“出言挑衅世子的梁歧，是工部尚书的爱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但切记保护世子。”
“谢殿下。”
“不必谢本宫，本宫也是为侄儿出气。”
朱希慈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此一举，她的侄儿根本不需要她来出气，她的侄儿不是任人欺负的。
乡下长大的世子不是养在院里的狗，而是荒野上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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