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楼梯间传来声音，两人循声望去，看着一人走了上来，那人看着他们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声传来。
“真巧。”
“没想到这楼还能来人。”那人上了楼道，理了理衣袍的下摆。
江秦歌下意识往前把梅见琴挡在了后面，拱手行礼。
来这楼的一般都是达官贵人，这人...江秦歌借着月光看了眼觉得眼熟，但一时间也没想起来。
“江小尚书好啊。”那人晃着手，笑着打着招呼。
这是位青年，一身星蓝色衣袍，外衫是黑色的，腰间钩挂着令牌和玉饰，他长得很好看，一双桃花眼含笑，江秦歌目光停留在青年双眼下方，那里生长两枚对称的痣。
这可不常见。
江秦歌眉头微蹙，他记忆中没有这幅长相的，也有可能是他没见过，那两颗痣...
他早些便在宫中听闻过太子有个老师，是五年前出门游玩遇见的，当时惹得小太子高兴，然后死扭着把人带了回来。
宫中不留无身份的人，然后这人就自然而然成为了太子的老师。
话说当年还引起了好大一批官员反对，甚至在朝上提起此事，要当太子的老师那定是德高望重之辈，那可是太傅，学问得渊博，长相得庄严，而不是一个小年轻说当就当的，似乎当时太子也在场，听得大臣们这么一说，冷笑一声便是离去。不过后来也看出来这从外带回来的人有些许本事，倒是将太子教的很好，反对声便逐渐少了。
不过听闻那位太傅与李复不对付。
那人好像叫......
青年见江秦歌皱着眉头久久没舒展过来，清了清嗓子，向人介绍道：“我是商陆。”
太子老师似乎就叫商陆......
“商太傅，是卿礼失礼，还望恕罪。”江秦歌道。
江秦歌本来以为太子的老师再怎么年轻也不会与他年纪差不多，没想到倒是他格局小了。
“诶，又不是在宫内，这么拘谨做什么。”商陆道，然后笑眯眯看向江秦歌身后：“你身后那位是...？”
还未等江秦歌向人介绍，商陆接着自顾自道：“唔...一只小梅花。”
宫内身边不留闲人，江秦歌差点忘了，商陆能留在太子身边除了他有学识之外，还是位能人异士。
在后来的一次皇家狩猎中，商陆便把太子救了下来，皇帝更放心了，直接便是赏，连带着那太子都是有了不少好处。
听说太子李晟原本是不可能被立为太子的，还只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被立为太子大多数功劳恐怕都要归功于江秦歌面前这人。
梅见琴还在后面偷看，江秦歌见状，把人挡了个严实：“商太傅...”
“放心，我不抓好妖。”商陆绕到另一边，双手撑在边栏上望着下方的灯火：“况且我早就见过那小梅花，要抓我早抓了。”
“我只是来看风景的。”商陆对着下方扬了扬下巴：“多巧啊。”
梅见琴探出头来，望着江秦歌，又看了看商陆，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而且看样貌，那两颗痣...几年前确实见过，还赠予了她一样东西，她才得以化形。
只不过......
梅见琴有些犹豫，须臾，朝江秦歌点点头：“是见过的。”
江秦歌松了口气，也不再挡着人：“太傅...”
“别太傅太傅叫了，我早已不是那位老师了，他也不用我教了。”商陆丝毫不在意有没有人偷听：“宫中那么多老师，也不缺我一个，离开皇宫讨份闲职每天混混日子摸摸鱼，自在。”
江秦歌觉得这人和传言中的不一样，说的话让他有点感同身受，他也很想闲着。
江秦歌道：“商...大人心态真好。”
商陆打量着江秦歌：“好些年前在宫中见过你，挺小一个的，是个好苗子，如今倒也同我预想那般。”
“商大人谬赞。”商陆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让江秦歌皱眉，什么叫如同他预想那般。
商陆昂首，随后像是开玩笑道：“如今宫内规矩实在是太多，我先前身为太傅，教太子的事儿都嫌麻烦，要不是他扭着我不放，我才不会来。”
商陆也没把江秦歌当外人，什么话都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
“太傅不是个轻松活，除了教学生，还要管着其他事儿。”说到最后，商陆盯着江秦歌，让江秦歌想问出的话咽回了喉咙里，他放满了语速：“太麻烦了。”
随后他收回目光又懊恼：“管太多也不是好事儿，这不就被人当剑使了。”
“商大人...”江秦歌提醒道。
商陆似是看出了江秦歌在担心什么，摇了摇头：“放心，这儿就我们三个，并无其他人。“
江秦歌听出来了，商陆是在提醒他，让他别参与李复的事儿，小心引火上身。可这哪是他不想便不想的，是李复已经把刀架在他们身后了，不论反抗与否都是一个下场，还不如搏一把。
江秦歌垂眸，说道：“可商大人，若是当做视而不见，不闻不听不言，事态波及到无关之人身上，那又如何是好。”
商陆似是没料到江秦歌会这样问。如今宫中的形势复杂，大大小小拉帮派的可以说有很多，但和李复对上的大多数都消声觅迹了，至今为止可以说是李复一手遮天。而近几年那李复又有点小动作了。
这小孩儿说这话，看来是执意要和李复对上了，他之前在宫中便觉得这小孩儿有古怪，多少年过去了今天一来试探，果然是个倔驴子。
“若是波及到你及身边之人，保全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商陆想了想。
话音刚落，烟花从底下升起，楼层很高，他们站在这儿，刚好能将全洛京的烟花收入眼中。
“好美。”梅见琴趴在围栏上，眼中倒映着烟火。
“确实很美。”商陆赞同：“不过......”
一道破风声袭来，江秦歌察觉到什么，条件反射的侧过身子，一根银针擦着眼前飞过，接着又是一根，江秦歌来不及躲，银针在瞳孔中急速放大，一只手伸到江秦歌面前，拿着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很清脆的叮的一声，停在江秦歌面前。
江秦歌看去，商陆手里拿着令牌，一根极长的银针正钉在上面，针还在不断的打着颤。
“祸不就来了吗。”商陆慢悠悠道，随后将钉在令牌上的银针取了下来。
“反应还算快。”商陆夸赞了一句。
“银针？”梅见琴把第一根拦了下来，正捏在手中，他担心的看了眼江秦歌，见没什么事儿，然后把银针递给了商陆。
商陆指尖捏着两根银针看了会儿。两根针都是普通的，但使用它的人可就不普通了。商陆看着这银针便不说话了，手中捻了捻，抬眸，随后往刚刚飞过来的方向扔了出去。
银针很快没入黑暗，至于被扔向了哪儿，只有商陆知道。
“李复的人？”刚刚那银针分明是向自己飞来的，若不是商陆挡着，他可能...江秦歌抬头，表情凝重。
不果刚刚看到商陆的表情不太对劲，江秦歌断定，商陆是知道的。
“也许。”商陆没承认也没否认。
天空的烟花依旧在放着，不断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但目前显然是没心情去看那些了。
“李复这人，一旦有东西威胁到他，无论大小他都会出手清除，且只是时间问题，你小心。”商陆道。
“我知道了，多谢。”江秦歌道。
“诶，小事。”商陆又恢复刚刚无所谓的模样，摆了摆手：“如今世间不太平，记得让那小梅花藏好点，若是被发现了指不定李复会干出什么事儿。”
会出什么事儿？江秦歌有些不明，刚想开口追问，商陆就打断了他。
“先走了，这顶上也怪冷的。”
“有缘再见。”
商陆草草的道了别，就剩江秦歌两人在了，烟花和下方的热闹声依旧还在，不过氛围和刚刚却不一样了。
“商大人说的话你别放心上，我不会有什么事。”梅见琴说道。
“是吗？”江秦歌喃喃道。如今城中的妖类还挺多的，除去一些手中有人命的妖，大都数都是和人一样，没什么区别，但为什么商陆会单单让梅见琴藏好点，而梅见琴也在刻意躲藏，是因为什么？
江秦歌向下望去，道：“原来这座城的能人异士竟如此之多，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梅见琴摸了摸鼻子：“能露面和有名的都是有能力的。“
“那你呢。”烟花过去，只有下方隐隐约约的杂乱声，江秦歌的声音和很冷静，仿佛刚刚的事情是与他无关。
梅见琴抿嘴，有些犹豫，她上前期盼说：“卿礼，你信我吗。”
江秦歌看着她：“信。”
梅见琴满意道：“那就好。”
“你不怕我失信？”江秦歌开玩笑道。
“你不会。”梅见琴摇头，肯定道。
“为何不会？”江秦歌问道。
“你若是想，你早就可以告诉给其他人。”梅见琴道：“这么久了你才说，岂不是多此一举。”
“你还怪聪明。”江秦歌打趣道。
“我很蠢吗。”梅见琴有点不乐意。
“不蠢不蠢。”江秦歌笑着附和。
梅见琴是看着江秦歌长大，她了解他，可以说他是一个记仇的人，今晚商大人的有意提醒卿礼肯定是记下了，很多年前她遇到过李复，仅仅是几句言语但那所产生的后果就让他吃不消。
自江鸿离去之后，她便发现江秦歌在和人调查着李复，她怕往事会再次发生。
她担心江秦歌。
“我可以帮你的。”梅见琴酝酿了片刻，试探道。
烟花声逐渐的小了起来，下方的灯火也渐渐变少了，时间不早了。
江秦歌沉默了很久，他知道梅见琴说的是什么，选择避开了她的视线，没有去接梅见琴的话，而是拉着对方往楼梯走去。
“烟花放完了，楼顶冷，下去吧。”
两人沉默了一路，梅见琴隐了身形跟着江秦歌进了江府。
江秦歌提着梅花状的花灯进了前院，这花灯还令夏岚好一阵好奇，他把在市集上买的胭脂给了夏岚后，聊了聊，洗漱完后才回到自己小院。
进了小院，梅见琴显了身形，她接过江秦歌手上梅花灯，拆了竹竿，把它挂在了梅花树上。
花灯亮了一路，里面的灯油已经所剩无几了，还有着点烛光一闪一闪的。
两人站在花灯旁，微弱的火光照亮着两人的脸，江秦歌从身上拿出一个锦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链，上面有着六颗红玉珠，每颗玉珠中间有有专门编制的结。
江秦歌拉过梅见琴的手，将手链给她带了上。
黑夜中有点看不清手链的模样，梅见琴只能看到在红玉珠的一点反光。
江秦歌看上去挺满意的，声音扬起：“先前在市集见你看了许久，就找那个大娘做了一个。”
“原来你看着。”梅见琴惊喜道。
江秦歌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时候不早了，你...”
“卿礼，我刚刚在瞭望楼的问题呢？”梅见琴反手抓过江秦歌手腕，急切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回答？”
江秦歌再次沉默，原本在面对那些老油条的笑容和口舌在这完全用不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梅见琴这个问题。
应了商陆的话，既然有让梅见琴刻意隐藏，那就说明李复也许会伤害到梅见琴，加上他爹的事儿，当然是越少人参和越少人知道会更好，他不想有更多的人因一个李复会受到牵连。
更何况如李复在私下就大肆捕捉妖物，梅见琴若帮他的话只会是危险。
“我看了你十二年，你觉得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梅见琴见江秦歌不说话，她慌了，一把拉住江秦歌的手，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江秦歌一愣，他眼中有着欣喜和复杂，他像是意料到了，嘴唇动了动，但最后所有言语都化成了一抹微笑。
花灯里的烛火也亮不起来了，最后闪了几下便灭了。
他叹了口气：“很抱歉。”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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