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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叛臣

华佳,贺千帆记起来了。

榆阳华氏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公子,世人皆传,此子三岁能赋诗,五岁能属文,十四岁时便以一篇《言文策论》名誉天下。芝兰玉树,是被华氏握在手心里的一颗明珠。

沈承瑾与华佳一众世家子弟,从前有过几次清谈。贺千帆轮值的时候遇到过一次,远远看了这人一眼。

华佳当日倚坐在风客来的小窗边,身披的宽大衣袍随意垂落在地,神情散淡,手中端着一碗清酒,笑着与众人谈禅论史。无意间瞥到贺千帆驻足在外,他勾唇轻笑,朝他递过去了那碗酒。

今日又见时,华佳立如雪中青松,衣袍上下压的一丝不苟,无一处褶皱,再无半分昔日旧姿。他说:“我来看一眼定北侯。”

“定北侯?”贺采蘋只觉好笑,问:“你叫这名字的时候羞愧吗?”

华氏与姜氏之间连着血缘,姜翎谋反时,华氏是站了队的。如今周室兴复,闵军南迁,华氏百年基业也败了个大半。贺千帆被封“定北侯”,定的这个“北”,其中就包括驱逐榆阳华氏的功劳在内。

“羞愧吗。”华佳低声重复,随后轻轻摇头,说:“我不羞愧。况且今日,我也并非以闵国侍中身份而来,而是以友之名站在这里。”

“友?”贺采蘋自始至终没有站起身,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懒得,说:“我二哥可没你这样的朋友。”

“他喝过我一碗酒。”华佳说。语气平淡,眉目间始终带着很浅的一抹笑。

言濛说:“他脸皮厚可比城墙。”

贺千帆只见过这人两次,生时一次,死时一次。两次里这人都是如此,始一而终的从笑着递给他一碗酒,到笑着说来为他送行。

他说不出是哪里变了,或是什么都没变。

“喝过酒就算朋友,那我二哥朋友多了,你还排不上道。”

“没关系。所以我来的晚了些,免得与他们挤到一起。”

华佳抬脚进了门,贺采蘋眼如鹰隼,华佳仿若他瞄准的猎物,下一瞬便要撕碎吞吃。

“我再说一遍,请你出去。好歹相识一场,彼此间都顾着些脸面,你自己出去,还能留住一身体面。若是我请你出去,可就不会这么好看。”

华佳从容淡定,看着那空棺椁许久,无奈的说:“贺将军,周闵休战合约签订,约定互为叔侄之国,互不进犯。你我二人就非要如此水火不容吗?”

贺采蘋手握白杆枪,毫不犹豫便华佳指去。她无需抬眼查看,分寸令她恰好将枪摆在适当位置。枪尖对准华佳脖颈,再上前一毫便可轻松要了他的命。

“我的堂下不能出现曾危害我家人的存在。华佳,我二哥今日躺在这,有你一份功劳。”

华佳沉默不语,竟朝前挪了半步。

贺采蘋没有手软,白杆枪既出便不会轻易收回,她的枪尖又便前伸去,贴着华佳的脖颈划出一道细细的伤痕。

“我说过,若我请你,便不会太好看。”

那道口子不深,却很长,枪尖摩擦着掠过的瞬间,便有丝丝血珠从内顶出来。华佳半敛眉目,叹了口气。

他苦笑一声,贺采蘋仍没有收枪,刀刃只是虚掩在他颈边,似有他再不离开便狠戾挥来的架势。

“贺将军,还真是言出必行。”

贺千帆支颐,嘴角噙了笑,目光流转,落在贺采蘋身上,说:“这性子倒是像他。”

“像谁?”言濛转过头,问他。

“傅熙州。”

贺采蘋混在行伍中长大,她行事利落干脆,性子却与贺千帆丝毫不相同。

她比贺千帆小三岁,贺千帆十七岁离开榑都那年,她不过十四。

贺千帆把她带在身边,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聚少离多。那时他统军作战,见自己麾下士卒的时间都比见贺采蘋的多。

行军打仗,他带着贺采蘋,三军之中独她一女子,贺千帆不放心。他和傅熙州住主帐,贺采蘋的军帐就挨在他和傅熙州的旁边。贺千帆没多大功夫管她,她就跟在傅熙州身边。有时贺千帆也会想,离开榑都后的贺采蘋,或许可以说是被傅熙州带大的。

言濛疑惑,这跟道听的版本相差甚远,他一时间没绕过来,问:“所以,你和傅熙州其实关系十分密切?”

贺千帆不承认,也不算否认。说:“也算不得非常密切。”

言濛无语扶额,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句:兰台不书。

贺采蘋和华佳一场较量还没有结束。她将枪头往一旁移开几毫,却没有收枪的念头。说:“我早年随军西出山阳,二哥没空管我,我便跟在武安侯身边,他生性疏离,从不约束管教我,但他曾告诉过我一点,君子立于天地之间,必先正其身,再遵其言,口出之,必行之。”

附议。

贺千帆幽幽张口。

在言而有信这个品质上,傅熙州算是做到了极致。有仇有怨几乎当场就报,说今日杀你就今日杀你,多半刻都等不得。

相比较起他这个亲兄长,那些年里贺采蘋其实更愿与傅熙州亲近,潜移默化间,贺采蘋不知何时就将那人这副性子学了个尽数。贺千帆蓦然想到,也许今日留在这里的人换作是傅熙州,他八成会和贺采蘋做出同样的举动。

华佳瞥了眼架在颈旁的利刃,微弱的烛火在锃亮的枪头映协出画境。

“武安侯为人端正,待人真诚。”华佳不吝夸赞。“贺将军,如今周闵弭兵修好,不复再战,你我之间就非要如此争锋对立吗?”

贺采蘋与华佳对峙两端,僵持不休,看上去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从我华佳,我来此是友,从闵,则是客。你不认我作你哥哥的友,好,那我便以闵臣的身份来祭拜大周的定北侯。”

华佳先退了半步,二指并拢轻轻推开贺采蘋的白杆枪,说:“贺将军此举总算不得是大周的待客之道吧?”

宽旷寂静的灵堂内,贺采蘋闻言却是笑了。

天色已然暗了,昏暗的烛火照不清人脸上的表情,唯觉一道滚烫眸光如火舌吞吐,扑向华佳的方向。

那是傲世和不屑的目光,贺采蘋道:“武安侯还教过我,若是不喜某人,不必回以善容。受邀而来方谓之客,华大人不请自来,也非客所为,自无需遵守待客之道。”

贺千帆被她此番惊了片刻,从前贺采蘋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强硬的姿态。

他们出身西宁边境,自幼与沙土为伴,铁马为游。在无垠天地中飞驰,是这世间不被锁链禁锢的野狼。

华佳言语间的威迫并不能使贺采蘋动摇,她高挺着一身傲骨,分毫也不肯同他罢休。

华佳猜得到结果,他并没有太诧异,在这较量中先一步喊了停。他看着贺采蘋,轻声说:“傅停舟将你教得很好。”

贺采蘋双眸颤动须臾。华佳对他施了一礼,说:“此番是我唐突了,还请贺将军莫怪。既然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

漫漫长夜,灯火阑珊。华佳转身融进黑夜,贺采蘋站起了身,为灵堂内再添上一盏灯,描着墨字的赛宫灯照清华佳的背影,点起灯火万家里独属于贺千帆的那份。

贺千帆在夜风中抬了头,他凝着贺采蘋的背影,有些话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露了头。

他在这灵堂做了一整日,与他交好得,譬如谢景元;腆着虚情的,譬如河中世家,一个不落的跟他来见了个遍。

可人声鼎沸,之中却唯独缺了个最重要的人。

傅熙州。

他去哪儿了?

贺千帆想,他为什么,不来看自己一眼呢?

……

夤夜,万籁俱寂。

贺采蘋在灵堂守夜,贺千帆躺在自己的棺材上,双手枕于头下,张眼百无聊赖的看壁上横梁。

原来鬼真的不用睡觉。难怪都见鬼魂在夜间出没游荡。

这个时辰了,他想见的人应该不会再来了。

贺千帆思来想去也想不通。他觉得贺采蘋有句话说的很对,“武安侯生性疏离”。傅熙州就像是个暖不热的冰疙瘩,捧在手里捂着还惹了一身凉,一不小心还会把人给丢了。

热手抔冰,你越贴近他化的越快,反倒会适得其反。

可总不至于最后一面也不来看看吧。

大周复辟,新皇登基,周闵休战。

贺千帆将这一日所听闻的消息串了串,他侥幸的想,也许傅熙州只是被派去别处了,这才不能及时回来看他。

他转了个身,对着贺采蘋,又问:“你说我还能等到他吗?我只有三日可等了。”

夜色中,隐约听到围墙外传来一阵敲锣声,一慢三快。

“咚——咚、咚、咚。”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贺千帆看了眼门外,一望无际的黑,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四更了啊。

他叹气,改口道:“你看,现在只剩两天了。”

“他要是再不来……”贺千帆顿了顿,思忖该如何开口,俄顷复言,说:“我如此英俊他都不来看看,以后再想看,可不成了。是他的损失。”

贺千帆转回平躺时的姿势,翘起左腿,搭在撑起的右腿上。自顾自问贺采蘋,说:“蘋蘋,你给哥说,你舟哥是不是被派去守许江了,从哪儿一来一往过来一趟,怎么也得几日。”

贺千帆自己开导自己,尽管再刻意的想要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设想,但内心总要跟他对着干。

贺采蘋当然不会回应。言濛却说:“可能不大。”

他说服不了自己。

“我知道。”贺千帆白了他一眼,轻声说:“可我希望他在许江。”

傅熙州不在许江。三军大捷,北定中原,他就在榑都城里。

这一点未得证实,贺千帆却深信不疑。

究其原因,全来自于他尤为敏锐的直觉上。

新武元年,岐口渡江的时候,闵军的追捕打散了他和傅熙州的队伍。大队人马找了一整日,杳无音讯,连个零落丢在半道的车马枪都没看着。

贺千帆在两山夹击的狭道旁找到了他,此时傅熙州白袍染血,发冠凌乱。他半靠着山壁,手边散落着他的那柄配剑——

一叶白。

身旁人倒的倒,躺的躺,场面一度混乱。傅熙州看上去像站不起来,身上的血迹给他添了一分凌乱和破碎的美感,看起来很好欺负。

可兽即使负了伤,仍保留兽的野性,撕裂的伤口不会泯灭他的敏锐,疼痛只会更加强烈的激起他对周遭环境的迅敏洞察。

傅熙州在听到脚步声那刻便皱起眉头,一把握紧身旁的一叶白。

一招破风!转瞬间那剑尖便利落的直指来人。

那时的他双眸猩红,带着不畏输不惧险的气魄。傅熙州沉声说:“来者何人!”

贺千帆轻摆双手。傅熙州看到来人后,眼眸深处软了几分,握着剑的劲道也卸了一半。

贺千帆推开剑尖,说:“是我,莫慌。身旁没有别人了。”

傅熙州扔掉一叶白,费力靠回山壁上,长吁一口气。

“你伤到哪儿了?”贺千帆在他面前蹲下,“派人找了一整日,半点消息也没有,景元他们都在担心你。”

傅熙州抬起眼皮,使着沙哑的嗓音,问:“那你呢?”

“腿伤的这么严重。”贺千帆掀开他衣摆,右腿上一道长而深的伤口映出,血染了半条衣角,浸透了粗糙处理过的绸带。“还能走路吗?”

傅熙州许久没有回复,贺千帆抬头,对上了他淡淡凝视的双眸。

一时间四目相对,傅熙州散去战意的眸光里,写尽情与柔,像一只会骗人的兔子。

贺千帆落了下风,他有些僵硬的收回目光,又问:“还能走路吗?”

“你怎么这么晚才找来。”傅熙州答非所问,“你让我等了好久。”

贺千帆本想说:“岐口这么大,又无鸿雁传书留下痕迹,我能找来已是不错了。”

却又在看到他那双眼睛时,闭上了嘴,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抱歉。以后不会了。”

“我腿伤了。”傅熙州又说。

按照他一贯的作风,贺千帆猜测他会碍于面子说上一句,可以自己走。总之就是活受罪。

但他好像并没有把傅熙州看得很透,怎么也没猜到这人竟然毫不客气对他说:“我走不了了,贺千帆。”

话只说道这里,那副样子却明摆着在告诉他:“走不了,你想办法吧。”

贺千帆叹气,转过身,对傅熙州拍了拍肩,说:“上来。我背你回去。”

傅熙州的身体紧贴上他的身体,双手缠绕他的脖颈,靠着他的肩头。

路过他的副将陈识的时候,陈识问:“将军,这些伤病怎么办?”

“怎么办?”贺千帆白了他一眼,沉着脸转头示意他看看自己背上的人,说:“课业都写好递给你了,抄吧。”

......

狭道上,贺千帆背着傅熙州,这人呼出的温热鼻息打在他身上,有些不自在。

“你别贴这么近。”

傅熙州不听,离他更近了,好像故意的般,他一转头就对上了这人灼灼目光,赶忙扭过了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傅熙州问。

贺千帆沉默须臾,他觉得他的理由有些虚,说出口怕是没几个人会信。

“……”

贺千帆斟酌须臾,道:“直觉。”

这句话他自己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事实如此,傅熙州对他有一种奇怪的牵引,像野兽会靠着标记过的气味熟练的找到自己的东西般,他总能凭借这种羞耻的牵引力找到傅熙州。

他说不清是什么在引着他,但大致归功于那份敏锐的直觉。

谢景元也曾问他:“傅熙州是不是偷偷给你传了书,还是你给他种了蛊?”

贺千帆老实说不是,老实给他解释了一番。

谢景元撇着嘴说:“……你是狗么。”

傅熙州却像是信了,问他:“那无论我在哪,变成什么样,你都能找到我,并且认出我吗?”

贺千帆认真想了很久,说:“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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