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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咎人血罪01

白日里虽闹出了这么一桩事,周家的食馆晚间倒还是继续开业。不过,阿狸在后厨做饭,并未亲耳听到任何相关消息。一直等到闭馆以后,周爷爷同周奶奶两人脸色沉重,同阿狸转述道:“姚家,算是被灭门了。”

阿狸听完,只问道:“具体怎说?”

周家二老看着阿狸这般反应,觉得过于平静了,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他们一时无言,半晌才道:“是神言宗动的手,为了找咎人……”

阿狸道:“一整门都是咎人?”

周奶奶道:“此事确乎怪异。以往听说有咎人出现,便也就一两个,从未听说过一整门都是。又不是传染瘟病。”

阿狸未置评价。

周爷爷忧心问道:“这事可怎么同姚公子说?”

周奶奶道:“如实转告。事已至此,便是瞒着又能怎样?”

周爷爷摇头道:“可怜啊。我怕他是接受不能。”

周奶奶也不说话。

三人一路沉默回到宅中,决明子果然未曾歇下入睡,周奶奶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此事说了,决明子不能相信:“不会的,这不可能!咎人又不是麻风病人,以前也从来没有如此前例。”

周奶奶道:“有人住得离姚家近的,据说听见哭喊声响了一夜……”

决明子摇头:“这不能说明什么。定是魏家造谣生事。”

周奶奶迟疑地分析道:“白日里,魏家这般行事张扬,我想……若非姚家出事,他们也很难能这样做。”

决明子依然还是那句话:“不可能。不可能。”

周奶奶不说话。

周爷爷道:“这事也只是听说,确实无法证实。”

一屋子的人沉默下来。

阿狸忽然道:“我可以带你去姚家。”

决明子一怔:“现在?”

阿狸点头。

决明子似乎想要起身,可起到一半,又坐下了。他闭了闭眼,道:“不行。魏家定然也会想到有姚家其他人可能回去。所以,他们一定会派人把守,等着人自投罗网。我不能拖累你。”

阿狸道:“不是拖累。我有把握。”

不想决明子听了这样的话之后,反而语气沉重地来劝阿狸:“无意,你经历的事情太少,你才醒过来多少时日,过了多少日子?你不懂的。”

阿狸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决明子口中的“无意”,是他这身凡胎壳子的名字。

周爷爷和周奶奶两人在旁听得面面相觑。

周奶奶有些吃惊地开口问道:“小方,原来你的名字是叫方无意?你同姚公子——你们两个以前认识?”

决明子也听出周奶奶问话中的古怪来了,倒好像方小公子以前从没跟人说起自己的名字一般。他下意识将连转向阿狸声音所在的方向,也不知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阿狸没有遮掩,承认道:“是认识。”又向决明子说道,“我不会叫魏家发现。若你担心连累我,危难关头我将你撇下就是。”

“……”决明子叹道,“你这话,真是。”

周家二老在旁看着阿狸,也不知心中如何想法。半晌,周奶奶道:“若你们两人要夜探,也得是换了这身衣服再去。我儿子以前有几套夜行衣,倒还是能用得上了。只是那是我儿子生前的衣服,二位若是觉得晦气,我家老头子也有一些颜色深些的粗布衣裳,夜里穿上身了,倒也是不显眼。”

决明子道:“或许我才是最晦气的人。”

阿狸对这些向来不在意。两人最终换上了夜行衣。当阿狸使用神术带着决明子离开方家之时,决明子极其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点灵力波动,他似乎极为震惊:“这是神咒?!”阿狸未答,决明子不禁追问道,“你入神言宗了?你现在是哪位大巫座下弟子?”

“我未入神言宗。”阿狸道,“只是会一些。”

决明子直接失语,但他显然心情很不平静,将阿狸的衣服抓出了深深的褶皱。

他不由又问起那个问题:“那你怎么会在虚白城?你既不入神言宗,又不回方家,这里有什么值得你待的。”

阿狸专注前行,听到决明子的问话,回道:“这里没什么不好。小越烧的鱼也很好吃。”

决明子一呆,摇头:“这算什么理由。”

阿狸牵住决明子往下一跃,淡淡道:“我们到姚家了。”

决明子落地之后,陷入沉默。

是。没错。他现在的确双目已盲,但他还能听得见,也还能嗅得见。微凉的夏末夜风之中,往日夜间仍旧有人声的姚府,此刻寂静无声,安静得稍显过分了,显得极其不正常,他几乎要以为身侧的方家小公子,是不是走了路,将他带到了别的地方。但他问不出这句话。因为他鼻端嗅见了一股更加异常的气味,异常到不可能有人走错地方误闯充斥如此气味的地方。

浓郁的血腥味。

血气之中翻腾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酸腐臭气,有什么东西坏掉了,碎掉了,腐烂掉了。那样沉沉的、浓郁的、肮脏的气味,宛如一张厚重的裹尸布,将人的口鼻死死捂罩住,决明子终究忍耐不住,他直接干呕起来,内脏一阵翻江倒海,像是有人伸手将他内里的器官死死的捏住搅动。

决明子发起抖来,他听见一道干哑得几乎不成形的嗓音哆嗦地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魂魄好像跟身体分离了,他缓了一拍才醒悟过来,原来那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竟然是自己的。天旋地转,胃部沉甸甸地往下坠,他恍惚觉得自己还站着,又恍惚觉得自己似乎离地了。四肢轻飘飘的、软绵绵的,仿佛失去了力道,但脚底的踩在某种泥泞中的触感,却极为清晰地一直传递到了大脑。

脑中浮现出了一张血色的画面,是由那些冲击的腐烂血腥气味构成的,不甚明晰,浮浮蔼蔼,神叹鬼患,俱是尸山血海,尸骨堆积如山。

决明子听到方家小公子的声音。那是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像一道画外音,不能说冷漠,因为冷漠也是一种感情,所以只能形容说是什么都没有,空空茫茫的,像一道判旨。

“很多死人。”

决明子又感觉自己想要吐了,胃部似乎被人恶意地撕扯下拽。夏天的夜晚伴着风意,就算再凉爽,也是带着一点温热的,偏他只觉此刻的自己,仿佛浸泡在了冰水之中,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决明子咬了咬牙,问:“多少死人?”

没有回答,于是这就成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大概是眼盲的缘故,视野的黑暗无光,总是会给他带来时间无限延长的错觉,也许那只是一瞬间的停顿,可他总是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超过他的忍耐承受范围。

他听见方家小公子终于回答他:“我数不过来。”

那一瞬间,有一种失重感。魂魄仿佛被灌入水银一般有了重量,虚虚飘飘的,重新又坠入身体之中。他身体晃了一下,但很快被身侧的人扶住了。一股薄淡的药香味涌入鼻尖,盖不住周遭厚重的血腥气,但对他来说,就像是溺水之人攀住了浮木一般,他终于还是找到了一点真实的方向。

决明子哑声道:“那你给我形容一下。你都看见了甚么。”

他听见方小公子问他:“你想知道?”

决明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将那口气吐出来:“是。”

“有许多尸体。”方小公子缓缓陈述道,“有些很完整,有些碎得很厉害。东一块,西一块。有的直接裂成碎骨肉块。还有的人,一半身体在你左前方,他的另一半身体却在很远的地方。”

大概是那具尸体过于异常,所以方小公子极为详细地对此作出的描述:“看起来他当时应当是已经被劈成两半。”此处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在思索要如何表述,“然而还是有知觉的。所以,本能地想要逃窜远离杀人者,却又思维极度混乱。于是,一半逃向了左边,一半逃向了右边。”

决明子慢慢地踏出了一步。

他踩下去的那一刻,鞋底传出了一阵极其粘稠的粘腻声响,如同踩在什么浆泥浑液之中,半干不干,尚未凝固。那是血。他看不见。但他心里是知道的。那些因为丧失视觉而变得更加敏锐的嗅觉和听觉,为他描绘出了既是极其模糊的,又是异常清晰的画面。他仿佛“看见”了,粘腻的血浆沾染在他鞋底,又拖曳出血丝的细节。

“你看见一棵有大树的院子吗?很高的树,上面应当还挂有一些祈福用的红绸。”

“我看见了。”

“你带我去那里。我想找一找……我的爹娘,还有我的阿弟和小妹。”

可是一个盲人,又如何能在混乱的尸堆中,找到他想要找的人?

决明子慢慢站直了,他同阿狸说:“我爹是个看起来有些过分威严的人。他留了一把胡子,不长也不短,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现场之中胡子最好看的人’,一般这般形容之后,大家都能心领神会地认出那是我爹。”

“至于我娘。我娘身形有些胖。她年轻时,很瘦弱,是个风一吹就要倒下的瘦美人,可不知怎么的,嫁给我爹之后,就胖了。她自己总说是‘心宽自然体胖’。她也很好认的,姚家众多夫人里,最胖的那个,就是我娘了。”

“我妹妹呢,她是个小姑娘,不爱穿姚家的‘秋槐掠影’,总是一身红衣红裙,她长得很美,只是略略有些招风耳,我总嘲笑她像个长得像个比较漂亮的小猴子。”

“而我弟弟,便有些难以辨认。他是我们家最奇怪的一个。因为虽然他集齐了我爹和我娘容貌中的优点,五官没有一点瑕疵,却是俊得平平无奇。所有人第一眼瞧见他时,都会夸他长得很俊,但若是告别之后,仅凭记忆去回忆我弟弟的相貌,就很奇怪的,只能记得很俊这个形容,然而究竟俊成什么样子,往往都是一点印象都没了。甚至第二次见面,也容易冒出‘这个小公子生得不错,怎的以前好似从没见过’的想法,所以他反而是我家最容易被忽视掉的那一个……”

阿狸不曾说甚么别的,他听完决明子的描述,只点了点头,说:“好。我陪你找。”

曾经繁华的人间府邸,如今月夜之下,宛如什么异度空间的鬼蜮降临到了人间,重叠的空间有了扭曲的交错,于是鬼蜮将原本的祥和盛景恶意蚕食,徒留下满目疮痍,和一地的破碎肢体。

姚府最为醒目的,那棵本是用来祈福的参天大树,此时它的树干上浸满了血,条条交错的血痕,甚至还有一些不大完整的血手印惊心怵目地印在上头。而枝丫上除了写有心愿的红绸飘飘相系着,也还有残肢坠挂,可以清晰地看到骨头茬子露在外头,在冷冷的月光照耀下,泛出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森白光泽。

这一切,决明子是看不到,所以他站在树下,像过往许多次那样,沉默地抚了抚树干。

他的记忆之中,这棵树还是姚家被众人当做灵木供奉的大树,伴随了姚家好几代的人。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存在于此,族中最年迈的长辈,也说不上来此树究竟何时栽下的,只能形容说是很久很久之前。它是那样的枝繁叶茂,参天立地,背负着众人一切美好的希冀。幼时被阿爹打了,他就会来树下站一站,靠着树小睡一会儿,似乎身上就没那么痛了。又或者后来再长大一些,有了弟弟妹妹,阿娘对他关注少了,不再那么关心他,他手按着树干,靠着树木出一会儿神,好像从此也就没那么失落。

决明子问:“这里有我的爹娘和阿弟小妹吗?”

阿狸将周围一圈都看了,说:“没有。”

决明子扯了扯嘴角。他似乎是想笑一下,但终究不曾笑出来。他说:“那往里去我爹娘住的地方,再找找罢。”

一路向里,他们一路找进去,月落西沉,竟是不知不觉东方既白,天,快要亮了。

阿狸一路并未见到有类似决明子口中描述的人。

在房内摸索之时,决明子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顿时叮叮当当响起了一片,竟是一串铃铛。

此物样式并不如何特别,虚白城内一些路边街摊就能买到这样的款式。那铃铛做得并不如何小巧,反而十分粗大。说起来,这还是决明子送给他妹妹的。因他那时去了神言宗,妹妹总要他回来省亲时带礼物给她。他故意捉弄妹妹,只买了虚白城里的便宜路边货,谎称是天祝城最负盛名的香宝斋之物,妹妹信了,从此将这铃铛日日佩于腰侧,还扬言“铃在人在,铃亡人亡”。

一瞬呆怔之后,决明子将那铃铛捡起来,因为过于迫切的动作,他甚至摔了一跤。他的手指摩擦抓过染血的地面,指甲尖端刮擦之下嵌入了血泥污迹,那枚铃铛被他握入手中,决明子又惊又悲:“这是我小妹的铃铛……我小妹呢?方无意,你看见我妹妹了吗?”

他本就身负内伤,自咎人音鼓之日以来,又根本不曾好眠过,再加上今夜情绪大起大落过于激荡,竟直接昏了过去。

阿狸一手揽过决明子。

四周不是些看不出面貌的碎尸块,就是些仆役打扮的人,依然没有决明子形容中那些要寻找的人。或许决明子要找的人,就在那堆尸块之中,但,也有可能——尽管,这可能性微乎其微,譬如亿万分之一,然而并不否认这点可能性——决明子的家人,或许还活着。

阿狸抱住决明子,离开这恍若鬼蜮一般的姚府时,他回望了一眼。

此地血腥气极重,若有似无里,好像还掺杂了一点别的什么。极难形容,微浅的、稚嫩的、带着点拼命要破壳的生命力,可是被浓烈的腐血味包裹住了,于是就像是凝入琥珀之中的虫蝇,尚未震翅而飞,便永恒死亡。

***

阿狸抱着决明子回到周家老宅,周家二老也都未熄灯睡下,他们看见阿狸回来,注意到阿狸怀中的决明子,尤其是决明子手上的血污,不由压低了声音惊问道:“姚公子是怎么了,姚府又是怎样了?”

摇了摇头,阿狸道:“姚家,确实被灭门。”

周奶奶默了默,忽然道:“以前从来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这天,是不是要变了?乱事纷争,是不是又要起了?”

阿狸没说什么。凡间一切,不过是神廷轮回殿的神君们,精心摆布出来的悲欢故事,然而身处其间的时候,不免会觉得这情景过于真切了一点。

次日,周家所开的食馆仍旧在照常开业。而早间,食馆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那是个妙龄少女,带着紫纱的帷帽,身上衣裙也都是浅水匀匀的紫色,她来了食馆之后,并无多话,只是默默点了一桌的吃食,这不算叫人惊讶的地方,令人错愕的是,她居然一点都不浪费,将这一桌食物,全吃进肚子里去了。

明明这姑娘也不是个敦实的身材,可居然能将如此一大桌东西都吃下,简直可称之为匪夷所思。如此壮举,自然引得一众人侧目围观,只是她是个少女,而且似乎还是个未婚的大姑娘,比小女孩要大许多,正是一个很敏感的时期,所以旁的男性,也不敢怎么盯着人看,只侧目不动声色地默默纳罕。

解决了这一桌食物之后,少女提出了一个要求,便是要见一见大厨。

彼时阿狸正在后厨剖鱼,听闻这个要求之后,拒绝道:“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周奶奶又进了后厨,哭笑不得:“那小姑娘听被你拒见,就又点了一桌开始吃,拦都拦不住,现在都给吃吐了,这是要闹出人命了啊。小方你还是出来看看吧,你若不来见她,她怕是能一直吃下去。”

阿狸这会儿已将鱼处理完毕,听见周奶奶这样说,便放下手中的刀,出得门,去了堂前。

他一出来,本来喧闹的人群一下子静默了下去,所有人都正大光明地用窥看的目光盯住他。很奇怪。但就是如此。并无遮掩的打量,像是要将帷帽的白纱盯出个洞来,但同时,那些目光又是躲闪的,不敢一直盯着看,或者说,当他们感觉到白纱下的人,可能,或许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过来时,他们就会挪开视线,假装看别处。

阿狸望着那紫衣裳的姑娘:“你要见我?”

紫衣服的姑娘抬头似乎隔着帷帽看了阿狸一眼,但紧接着“呕”的一声,就抱着一口大碗,呕吐了起来。

阿狸:“……”

那少女根本说不出话来,看见阿狸就一直吐。

过午之后,在夜市准备之前,阿狸去了一趟裴氏医馆,买了消食的“六神曲”,还有一些别的药物。

这两日虚白城内发生巨变,众人都在议论。阿狸等着领药的期间,就听见旁边的几个人说道:“你们听说了吗,姚家全死光了。”

“难道现在‘咎人’还会传染?”

“怎么可能!你以为是得了灰指甲?还一个传染俩?我看是魏家借题发挥,趁乱将人……”

“嘘。你说什么呢,小心魏家的护卫队把你抓走!”

“诶,你们讲的这些,我怎么听我二大姑的三舅姥爷家的教书先生说,姚家也没全死绝,还有人在魏家做客?”

“该不会是姚家出了叛徒,和魏家勾结,趁乱将姚家祸祸了,然后打算将原本的姚家家主给替换掉,自己去做吧……”

“笑死了。家里人全死绝了,还当个屁家主,这不是当了个寂寞吗?”

“你们怎么不想想,有可能是魏家就了人?怎么老将人想得那么阴暗,这可不行啊。”

阿狸食指与拇指扣在一起,剩余三指,无意识地叩起了桌面。

便是此时,裴鹤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阿狸看到裴鹤的样子,不禁一顿,明明最后分别时,裴鹤精神面貌尚且还算可以,现在却是眼下一片青影,似乎是许久不曾入睡。

“小方,你来了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裴鹤打了个哈欠,扬了扬手中的药包,“六神曲——你又吃撑了?”

阿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鹤:“你怎么了?”

裴鹤道:“没睡好而已。”他似乎并不想多说这个问题,“除了六神曲,还有什么?我替你抓。”

阿狸将药名报了,裴鹤一边不住地打着哈欠,一边替阿狸抓药,只是抓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手上动作停住,本来睡意朦胧半合着的眼睁开,就这么直勾勾地瞧着阿狸。

“怎么了?”

裴鹤听到阿狸这样问,笑了笑,应道:“没什么。”便又低下头去抓药。只是当他最后将药物递给阿狸之后,裴鹤他跟着一起出了医馆。

人声嘈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阿狸道:“不必送的。”

裴鹤看着阿狸,微微倾了点身子,覆在阿狸耳旁:“你今日买的药,若是拆分了再重配,倒是可以做出治疗内伤药物。”

阿狸没说话。

裴鹤道:“这药方我只是刚好看到过,知道的人也不多。反正药是我拿给你的,别人也不会晓得。但小方,越姐姐容易一时意气行事,你在她身边……”

也就是此时,街道远处出来一阵骚动。只听有人喊道:“着火了,着火了!姚家被放火烧了!”

万里无云,阳光也是如此大好,于是那一片连绵的火焰,在此天色之下,显得并不如何明显,甚至有些暗淡。昔日画楼朱阁,都付之一炬,街上看到这一幕的人们,他们的表情差异性极大。有的错愕,有的茫然,而有的,则是兴奋、

阿狸听见裴鹤喃喃说道:“一府的死人,烧了也好,也干净。”

“你去过?”

裴鹤猛然回神,拍一下脑门。

阿狸道:“你去了。”

裴鹤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啊,我跟着我哥,确实去过。”

阿狸问:“姚府所有人都死了?”

裴鹤苦笑:“这我可不知。不过姚公子确乎是逃了出去。咎征音鼓响起之时,他不在姚府。”

这话说的,可真奇怪。明明咎人的判定,只在于是否“入魔”。这是个不确定因素。不可控制、难以估量,甚至“入魔”的概念到底是什么,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只知道神言宗出现了,来了,咎征音鼓响起,便是除魔开始。可裴鹤这回说的,却好像是这一切都是按照区域的影响来划分的,只要人在姚府,就会死,人不在,就没事。

***

回去的路上,阿狸遇到魏家的护卫队,他们正在沿街搜查店铺。当然,他这次遇到的,都是不认识的人,也都还很年轻。路过之时,阿狸听见其中一人抱怨道:“姚家基本死光了,能叫得出名字的,也就姚行舟。一个姚行舟,又是神言宗弃徒,能闹出什么事来。柳爷这般掘地三尺来找人,我不明白。”

另一人道:“你不知道柳爷记性很好吗?”

“什么。”

“就是记仇呗。姚行舟以前可是有个绰号,叫‘青眼郎君’,因为他面对自己看不上眼的人时,就会翻白眼。只有得到他认可的人,他才会正眼相看,青眼有加,所以他才叫‘青眼郎君’。我们柳爷啊,可是吃了姚行舟好几回白眼。这回逮着机会,依柳爷性子,你觉得会怎样?”

“啊?不至于吧,那姚公子天性就如此,用鼻孔看人,他就那样的人啊。”

……

这日姚府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白日里的暗淡的火光,到了夜间,鲜明张扬的,星月的夜空似乎都被映上了一层流动的红影。

晚间休息,阿狸照例还是同决明子睡在一处。后半夜,阿狸听到低低的啜泣声,所以他醒了过来。他算是浅眠之人,对外界变化很敏感。说起来,阿狸也算“见过”决明子当年意气风发时的样子,会打包不平,照顾弱小,有自己的正义感。而如今这个少年,双目失明,被逐出神言宗,如今又全家灭门……

阿狸阖上眼,并未做出醒来的样子要去安慰决明子。

他想起虚白城内,首次见到决明子的情景。除却音色相同,对方的说话语气,还有那意态模样,都与当初神言宗截然不同。如今又遭此变故,决明子又会变成怎样?这就是师无我想要看到的吗——

又过一日。

阿狸、周越、决明子皆是在场。

周越问:“姚公子,日后你有何打算?”

决明子抚着腰侧的铃铛,半晌,道:“离开这里。”

周越问:“离开虚白城之后,公子又打算去往何方?”

决明子道:“何处不可去?便走一步看一步罢。”

周越伤还未好,并且还伴随着病症发作,她有些发低烧,还会咳嗽,此时便低咳了两声。只见周越取出一个包袱,交给决明子:“姚公子,这是一些银两。”

她不等决明子拒绝,就又接着道:“公子莫要推辞。当日我周家落难,是姚家赠银助我家渡过难关。此恩不敢忘。我爹娘在世时,常教我,有恩报恩。这便是我要报的恩,你若不愿接受,我会一直惦记这事,不得安稳了。”

决明子看向周越。他的双目自从失明之后,便蒙着一层雾蒙蒙的光,没有焦点,显出一种茫然的无助感来。决明子沉默了许久,最终应道:“多谢。”

周越又道:“你若是要离开,也需得等伤好一些再离开。”

阿狸此时开口道:“我会送你。”

决明子微微颔首道:“劳烦了。”

因是内伤,要医治其实并不容易,好得很慢。而这天下午,阿狸在食馆里,听到了一则消息——魏家的柳爷,要成亲了。

不是娶的妾室偏房,而是正正经经地八抬大轿娶回去当正房的。

并且,这娶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姚家原本嫡出的小姐,也就是,决明子的妹妹。

当然,大婚当日,也有新娘的小兄长到场,届时将为这对新婚夫妇,送上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一下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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