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这是不是你们丢的粮食？”
周小乐走前带走了一小把粮食，辞别沈昱后，回到了救济场。他带着那小袋粮食找了三位村长，并将粮食给他们辨认。
千柳村的村长抓了几粒米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眉头一皱，“这……也没尝出来是不是呀。”
都是一个地方产出的粮食，怎么可能尝出不一样的地方？周小乐拿了个碗，把粮食装进去，“村长，麻烦从你们的粮里也舀一碗出来。从进城那天撒过的粮食里舀。”
千柳村的村长拿着碗到卧房里舀了一碗过来，放在前一碗的旁边。这两碗粮食看起来确实相似，特别是两碗里边都有草碎。
“这粮食哪里来的？”村长问。
周小乐用手拨了两下米粮，没有过多解释，只说：“府城里一户人家处取来的。”
几人正看着两碗粮食沉默，此时从外边进来一人。周小乐抬头看去，正是两日不见人影的许关。
“这米怎么了？”许关问。
周小乐食指点了点桌子，“你看这两碗米，像不像同一碗？”
许关抓了一把，用拇指拨动米粒，把米粒里的草碎拨弄出来，“看起来确实像，这是此前丢失的那一半米粮？”
三位村长心中有猜测，因为怕猜错，所以都没有明问，此时许关问出，村长连忙问：“找到偷粮的人了？”
周小乐摇头道：“没有，这人的粮也是别人给他的，至于是谁，现在还没查到。”
许关说：“这粮食没有机会运出城，若是派人搜，定能搜出。”
“这……”村长迟疑片刻，狠心闭眼道：“还是莫要查了！”
“为什么？”周小乐不解，“三位村长，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周小乐的急切询问换来三人的沉默。
“不要查，总得有一个理由。”许关道。
千柳村的村长兀自犹豫，他看向一旁的两位村长，那两位村长脸上亦是一样的神情。周小乐想不通他们为何要隐瞒，劝道：“村长，如今的现状你们也看到了，要是不将背后的人找出来，只怕民心不稳，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哎……”村长叹气，“不是我不愿说，我们也无法确定是不是，这也是我们的猜测罢了，若是错了，这民心更加不稳！”
能让民心更加不稳的，只有偷粮的人是民心较为信任的。周小乐忽然低声道：“官府还是守城军？”
三位村长齐齐转头看着周小乐，面色惊恐。他们心中答案已显，周小乐再继续问：“前者，还是后者？”
千柳村的村长沉默片刻，咬咬牙，用拐杖悄悄指了城门的方向——守城军。
“那天晚上夜很黑，我们老了眼神也不好，看不清来的人是谁，但是耳朵好使，那碰撞的声音，很明显。”
“碰撞？盔甲碰撞？”周小乐追问。
村长点头，道：“那粮食就放在我旁边的房间，我隔窗就能听到，人挺多，不然搬不走这么多粮食。但具体多少人，我也没看清。”
盔甲上是铁片，这种声音不可能听错，周小乐与许关一听就断定了是守城军内的奸细所为，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要偷粮，粮食又搬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三位村长无法回答。周小乐与许关从村长处出来，正打算回旧屋去看看，来了救济场才发现此刻已近黄昏，救济场内一大群将士正排队等着肠粉出炉。
热热闹闹的，丝毫没有前不久那种死气沉沉的模样。
来吃的肠粉的人都知道要不是周小乐带领着救济场的众人日夜赶工给他们做肠粉，他们还不知下一顿饭在何处。此前军队里大多时候都是喝稀粥，喝稀粥喝时胀肚子，一泡尿下去，肚子响破天，哪里能像现在，一日两顿，还是热腾腾刚刮下来的肠粉。
“许兄弟许夫郎，吃了吗？”
路过一些人时，还会有人笑着过来问候，手里毫无意外端着一盘肠粉。周小乐笑道：“还没，现在不饿，一会儿的。”
“天都快黑了怎么会不饿？来来，来我这排着队，站我前头。”这人说完，转头去问他身后的人，“兄弟们没有意见吧？”
“没有！排你前头算啥，叫老三把位置让开！”老三便是这条队伍最前面的那一个，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回头喊道：“许兄弟许夫郎，来我这排！我这份准备好了，先给你们吃！”
“多谢各位好意！”周小乐拱手道：“我们想吃时再过来，各位不用这么客气。”
听见周小乐说话的人都笑呵呵地拱手回礼，不再勉强。
两万多人的军队，足以将救济场挤满，但幸好军队纪律严明，狄将军勒令他们分开时间过来，不然这救济场还装不下。不过就算装下了，做肠粉的这些人也都得累坏。
回到了旧屋，周小乐径直去了厨房，厨房里也有一个木箱，这是周贵单独给旧屋里的人做的。平时他们不会到救济场里挤，都是在旧屋吃，因着他们自己就有粮食，也不好再去分粮仓里那点余粮，能自行解决粮食问题是最好的情况。
周小乐今晚依旧做肠粉，这肠粉一连吃好几顿，就算酱汁玩出花来，也一样会吃腻，只是形势比人强，他们就算有粮食，也不能挥霍，就怕有个万一。
许关坐在小板凳上，给灶肚放了根柴，“好香。”
刚出炉的肠粉，能不香么？周小乐淋上酱汁，说：“现在材料不足，酱汁没有以前好吃。”
“不会，只要是乐哥儿做的，都很好吃。”许关说得很认真，他在对待周小乐的事情上，总是这样认真。
周小乐即使听了无数遍他的夸奖，但每一次听到的时候，心情都莫名愉悦。
“好吃就多吃些！”
肠粉做好了，两人也不找个桌子，就坐在灶前蹲着盘子吃。
“这两日有什么线索吗？”周小乐问。
许关咽下嘴里的东西，回道：“有一些，但是查着查着也断了。”
“为何？”
“催促狄将军剿灭敌军的人，有两位。这两位平日里看对方极为碍眼，但凑巧的是每次会上，这二人的提议都相同，都希望狄将军不要过于保守，狠下心打一场胜仗，挫一挫敌军的士气。”
“不保守，但也不能这么激进吧？”周小乐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敌我差距过大，打些迂回的战术还能换点好处，正面刚就如鸡蛋碰石头，四分五裂。
“因为不久前曹老板带队夜袭成功了几次，敌军粮草也烧了些许，他们看到了希望，想趁胜追击。”
“有越边城作为补给，就算烧了，等个十日又能送来，杯水车薪罢了。”
“这两位，我都是蹲守了一夜，发现了其中一人与一黑衣人有接头，我一路追去，但不知为何漏了行踪，有人从后方射了一箭，我躲开再看时，前头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小乐把左手的粉换到右手，伸手摸了摸许关的后肩，急道：“没有受伤吧？”
“没有受伤，这一回躲得很及时，我躲在暗处，那人应当看不太清。”
周小乐放心心，继续吃粉，“你可看清射箭的人是谁了么？”
许关摇头道：“不曾，他射完这一箭，就躲起来了。”他说到这，顿了一下，等周小乐疑惑地看过来时，他才继续道：“我怀疑射这一箭的人，与那日在山上遇到的人是同一人。”
没等周小乐问，许关放下盘子，从怀里拿出一枚箭，他把箭转了半圈，指着长杆上一处长条刻痕，说：“这里有一道，上次射中我的箭上也有一道，位置相同。”
“这么说，这人也来了清南城，还进了守城军？”
许关缓慢地摇了摇头，说：“是否进了守城军还未知，但这人与我蹲守的人应当有联系。”
“蹲守的人呢？从他入手查？”
“死了。”许关说：“我后来再追上去时，那人就死在巷子里了。我回头再去他府邸时，书房里所有书册都已被撕毁，墨汁撒了一地，书册也都辨认不清。关键的东西应该已经被取走了。”
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就这样断了，周小乐瞬间觉得手里的肠粉不香了。
许关摸了一下手中箭身的刻痕，说：“无妨，还有手中这支箭，兴许可以从这里查起。”
“其实，”周小乐取过他手中的箭，在手里把玩两下，说：“还能从村长被偷走的粮食查起。”
箭太小不好查，但粮食多啊，这么多粮食被偷偷运走，肯定被放在某一处，只要找到这个地方就有希望可以找到偷运粮食的人。
在府城内查粮食，单靠周小乐与许关二人查是不可能的，若是找狄将军派人查，只怕会打草惊蛇，这时，周小乐与许关又想到了同一个人——沈昱。
所以当周小乐与许关坐在沈昱面前，一人坏笑，一人温和地笑，齐齐看过来，沈昱深感头疼。
“说吧，这次又要做什么？”沈昱放下茶杯，半抬眼看着面前两人，道：“富户已经决定施粮了，晚些时候就运到救济场里了。”
周小乐惊讶，“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们会找借口拖上几日。”
沈昱道：“有了官府做保证，他们能不快吗？直接就是官府刚下文书，他们立刻签了字。这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他们不在乎钱粮，好名声那是想求求不来的。”
周小乐深以为然，不然也不会让沈昱从名声上入手去说服富户们出粮，只是没想到中途还有官府出面，事半功倍。
“所以你们这次来找我做什么？”沈昱回到一开始的话题。
周小乐将两袋米粮放在桌上打开，推到沈昱的面前，“我们三个村一同进城时，曾带了不少粮食过来，六百人吃两月，但当日晚上，被偷走了一半。”
“想让沈大哥查的，便是这另一半在哪。”许关接上。
沈昱低头去看，用手抓了一把出来，这粮食还有些眼熟，“这是你从散布谣言的汉子家中取出的那一些？”
“对，正是那些。”周小乐道。
“这可不好查……”
“六百人吃一个月的量，这粮食不少，而且现在城内不能出去，想查也能查到，就是花些时间。”
“那我就难以保证多久可以查到了。”
“无妨，尽管查就是。”周小乐把两袋粮食扎好，全部放到沈昱的手中，“静待佳音。”
“放心吧，肯定给你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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