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二人守了一会，荀彧依旧没有醒。
已经渐渐到了中午，贾诩忽然问道：“你说，这次会是谁干的？”
郭嘉伸了个懒腰：“不知道，我有点乏了。”
贾诩说道：“那你先回房休息，我一会给你送些吃食过去。”
郭嘉双手抱臂，靠在门边：“不怕我被人半路偷袭了？”
贾诩笑道：“怎么？我们水镜四奇回房几步路还要师兄送吗？那我若是送你回去，你二师兄被人袭击了又该如何是好？”
“若真有人要加害我或者二师兄，想必三哥你也打不过。”
“你也太看不起三哥了，我还是能打的。”
郭嘉从荀彧屋中出来，直接去了诸葛亮的房间。敲了门却久久没有回应，门是反锁的，郭嘉推了一会没推开，又绕了一圈，窗户也全都从里面锁上。
屋里一定有人，诸葛亮在午睡？
“你在做什么？”背后忽然有人一身大喝，郭嘉被吓了一跳。
“咳，六师弟？早上怎么没见着人？”郭嘉轻轻咳嗽一声，问道。
庞统眼光黯淡了下来：“周瑜。”
“死了？”
“我早上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咽气了。老七没在，我一个人把老五搬到后门附近的柴屋里，方才去大堂没有人，我就准备先回屋收拾一下再和众人汇报，正好看见你在这里。”庞统说道。
郭嘉问道：“你今天没有见着诸葛亮吗？”
庞统回答：“昨晚我和他说好轮流守着周瑜，但是没有看见他，可能是回屋睡觉了吧。”
郭嘉拿手抵着下巴，靠在墙上，缓缓说道：“两件事，我必须和你说。第一件，早上老二中箭，昏迷不醒。”
庞统说道：“第二件事和老七有关？”
郭嘉轻咳一声，道：“只要想办法进屋，就明白了。但是，这间屋子所有的入口都从里面锁住了……”
八、
庞统推了推诸葛亮房门，发现推不开，他便猛地撞了上去。
“等一下！”郭嘉连忙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木棒落地的声音，门被撞开。门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胸口插着一把长柄刀，鲜血正汩汩流出，血腥气瞬间弥漫。
“老七！”庞统惊呆了，那人正是诸葛亮。
郭嘉用手捂住口鼻，强忍着反胃，退后几步。
庞统抱着诸葛亮失声痛哭：“老七你醒醒，别逗我玩了，快醒醒！”
诸葛亮仍有一丝呼吸，但是昏迷不醒。
庞统抱起诸葛亮放到榻上，对着屋外大喊：“老四！你快想想办法！”
郭嘉缓缓走进来，立在榻边，捂着口鼻，一言不发。
庞统握住诸葛亮的手，又确认了一下诸葛亮的鼻息，带着哭腔道：“老七，你别吓唬我！你快睁开眼睛，你快看着我，告诉我这又是一场恶作剧！”
但是诸葛亮毫无反应，鲜血依旧从胸口渗出。
“发生什么事了？”
袁方从屋外走了进来，看了屋中情况，略微一愣，问道：“七师弟？这是怎么了？”
庞统抱着诸葛亮早已泣不成声，郭嘉转身开口道：“大师兄，我——呕！”
郭嘉猛然觉得胃里一阵扭曲，混杂着空气里的血腥气，终于忍不住开始干呕，呕着呕着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
郭嘉醒了，缓缓睁眼，他正躺在自己屋中，天色已是傍晚时分，贾诩坐在旁边，握着自己的手。
“我说老四，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说好的回房休息，结果休息到老七房间去了，还顺便帮忙擦了个地板。怎么？真被人给偷袭啦？”见他醒了，贾诩抓住时机表演口才。
“诸葛亮……”郭嘉开口，声音已经嘶哑。
“一刀命中要害，下午就咽气了。”贾诩深深叹了一口气。
九、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郭嘉坐在榻上，拿着茶盏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说道：“凶手是老六，但又不是老六。”他接过贾诩递过来的粥碗，舀了一勺送入嘴中。
贾诩刚想说什么，突然门被狠狠推开，黑暗中只能看见门口立着个人影。
“谁？”贾诩迅速站起来，作势要拔剑。
“是我。”庞统的声音，“我说你俩夜话也不点盏灯？黑聊？”
“不请自来，倒是老六你的风格。”贾诩放下佩剑，坐回郭嘉身边，点上蜡烛。
庞统带上门，转过身来，两眼都是肿的。他开口说道：“是袁方做的。”
贾诩问道：“为什么是他？”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庞统从怀中摸出一物，“射伤荀彧的，是不是这个？”
贾诩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支没有箭头的箭。郭嘉缓缓点了点头。
见郭嘉点头，庞统说道：“这是诸葛最近才研究出来的新玩意，配合他的弩机使用。因为还在试验中，所以未装箭头。”
庞统说着，顿了一下，方才说道：“我在他房间地上捡到一支，但是没有找到弩机。”
“可是，仅仅凭着一支弩箭，如何就能认为是大师兄？”贾诩问道。
“郭嘉。”庞统盯着郭嘉。
郭嘉轻咳一声，说道：“老七房间所有的门窗确实全都是从里面锁住的。”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庞统说道，“里面只有诸葛，总不能是他自己锁的吧？所以，在我们没有看见的地方，屋中一定还有另一个人，是他从里面锁住了门窗。因为他能进入房间，所以也能轻松拿到弩箭。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诸葛后颈有淤痕。这个人一定是先将诸葛打晕，又用木棍支撑，布置了凶器。”
“而你推门的时候，固定在门上的凶器就会误伤老七。”郭嘉道。
“凶器应该是抵在诸葛胸口和门框之间，再用木棒支撑，就不会滑落。”庞统说的很快很急，“我检查过右边的门框，在诸葛中刀相同的高度确实有一个新划出的凹槽。”
“借刀杀人。”贾诩道。
十、
“老四，你还记不记得袁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庞统问道。
郭嘉轻咳一声，喝了一口水，说道：“屋内血腥气很重，我受不了，一开始没有进去。你将老七抱到榻上之后又转身唤我，我才进来。这时大师兄从外面进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转身一开口就被血腥气给呛得头晕，后面发生了什么也就不清楚了。”
“问题就在这里，”庞统神色凝重，“你有没有亲眼看到大师兄从外面进来？”
郭嘉放下茶盏，说道：“我背后又没长眼睛，自然是没有看见。”
庞统说道：“你在外面的时候他没有进来，偏偏你进来了他就出现，屋中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我插一句话，”贾诩开口说道，“我听到老六的喊声赶过去的时候，并没有见着大师兄，只有老四倒在地上。”
庞统说道：“他说去喊人把老四带回去，就匆匆出去了。”
“突然出现又匆匆消失，确实很可疑，况且水镜府中无人可喊，”郭嘉点了点头，“但若大师兄是幕后黑手，凭他的身手，想杀老七直接动手就可以了，为何要这么麻烦去布置机关？再者，大师兄若想射杀荀彧，绝对不会让他有生还的可能，更不会使用没有箭头的弩箭。”
庞统沉默了，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贾诩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老六，你今天伤心过度，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你为七师弟报仇心切，但也不能自乱阵脚，不然反而会中幕后黑手的圈套。”
庞统深吸一口气，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十一、
庞统走后，郭嘉问道：“荀彧怎么样了？”
“还没醒，我把窗户从里面锁上，再把门从外面锁住，这样应该会比较安全。”贾诩说道。
“弩箭那事你怎么看？”郭嘉问道。
“有人想嫁祸给老七，”贾诩略微沉思，“或者，有人纯粹想扰乱我们的思路。”
“自相残杀已成定局，不知道下一个被害的会是谁。”郭嘉说道。
“一会我帮你把窗户锁好，再从外面锁上门，你自己睡觉也警惕些。”贾诩说道。
郭嘉盯着他，问道：“那要是三哥在外面大声呼救，我怎么去救你？”
贾诩哈哈大笑：“我说老四，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救我啦？那三哥我可太没面子了。”
郭嘉只看着他笑，却不说话。
贾诩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你害怕了？”
“没有。”
贾诩笑的越发开心：“那三哥今晚留下来陪你？”
“快走，我要休息了。”郭嘉说完顺手扯下外衣扔一边，便往被窝里钻。
贾诩给他掖了掖被角，又把外套拾起来放在案上，问道：“你的下一步是什么？”
郭嘉睁开眼睛，看着贾诩，狡黠一笑，大声说：“下一步当然是睡觉。”又扯过贾诩，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自己多加小心。”
贾诩心下了然：幕后黑手的下一个目标可能会是自己，必须做好准备。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贾诩决定回屋休息时，却听见屋外一声怒吼。
“袁方，下地狱吧！”
郭嘉猛地坐起来：“老六和大师兄。”
贾诩也惊到了，赶紧扶郭嘉站起来，又把外衣披他身上。
二人提着灯笼出了门。
十二、
昏暗的灯光下，庞统靠着树干坐在地上，面朝袁方屋子大口喘气，他一只手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胸口插着一支羽箭，鲜血正在缓缓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袖，在灯下更显出一丝恐怖。
袁方则倒在自己屋门口不省人事，腹部插着一柄宝剑，身边掉落着弓箭。
贾诩问道：“这是……”
“诸葛……我为你……报仇了……师兄……这就……来见你……”庞统一边喘着，从他口中不断溢出鲜血。
郭嘉捂住口鼻，立在门口，一言不发。贾诩赶紧扶庞统躺下，庞统左胸中箭，看起来已经无力回天。
贾诩皱眉道：“老六，你别出声了，快省点力气。”说完又去检查袁方的伤势。
袁方腹部插着的，正是庞统的佩剑，伤口不深。
“老四，你要是不适就先回屋休息，这里交给我。”贾诩看着郭嘉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伴随着开门声，荀彧提着灯笼从房间走了出来。
郭嘉看了他一眼，依旧捂着口鼻，没有说话。
贾诩听到荀彧的声音，惊讶地扭头：“文若，你……”
荀彧说道：“我没事了。”他脸色苍白，但是依旧穿得整整齐齐，完全不像是刚受过伤的样子。
贾诩顿了顿，说道：“大师兄还活着，剑未伤到要害，但是老六情况不太好。”
荀彧看了一眼身边的郭嘉，说道：“奉孝你先回屋休息吧，这里有我和你三师兄，不用担心。”
郭嘉看着荀彧，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庞统。
庞统闭了眼，正在喘气。鲜血不断从伤口溢出，也从他口中流出。
郭嘉便捂着口鼻回屋了，他松开手，微微喘着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后，便从书堆里摸出了一把佩剑，握在手中。
不对劲，很不对劲。
郭嘉暗暗想着，他抱着佩剑，斜倚在榻上，把自己没入黑暗的夜色中，思考这一切。一天之内，一死三伤，纵然是他，也需要消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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