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近乎痴呆地看着这彷如奇迹的天象。
真宫奏朝他暗暗比了个大拇指“这逼还是你会装。”
艾莱尔：“……”
虽然这招止雨简单快捷，但是改变了这么大一块地的气象和地势——在他刚刚劈山引流之时，就感觉到那股排斥之力更强了。
他试着吸了一口这里的灵子，通体舒泰，心情都变好。连带着看着这里的人类都顺眼了点，在他们再一次扛着个马上要不行的人过来小心翼翼地求救的时候，他随手放了个回道。
这些肉身被灵子浸透了的人类，果然能被回道治疗。
出气多进气少的人歘一下坐起来。
真宫奏瞪着大眼睛：“你还会反转术式？”
“我不会。”艾莱尔低声解释：“这是我那边的治疗术法，一般情况下只对灵子体生效……他们的身体在这里待太久被改造了才有用。”他顿了下才继续说：“外面的人要是生病受伤，我治不了，包括你。”
“你忘了？我会啊。不过我也只能治疗自己……你也是灵子体，不能自医吗？”真宫奏问。
回道的本质就是补充灵子来达到治愈的效果，他又正缺灵子。艾莱摇头：“这个术法只能对其他个体使用。”
真宫奏微笑：“真是没有什么用的术式呢。”
艾莱尔：“的确。”
因为真宫奏所说，这个术式是如此的废材，好不容易遇上了个能施展的地方，就让它出来见见光有个装逼的机会。而且治愈人类本来就用不上多少灵子，除了那些彻底分成好多块，脑袋都烂了死透了的，也基本在他不太熟练的回道下开始断肢重续，伤口结痂。
这里的人类开始磕头拜谢，什么都往上套，几个小时里，他已经被升格到神明，差不多要和耶和华肩并肩的地步。
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孩蹦起来：“能够这样轻松地操控生死，您一定是伟大的死神大人！”
“……”
小孩被后面的家长一巴掌扇后脑勺上然后对着他连连告罪。
艾莱尔只当听不见，一心一意研究这里的灵子和结界。
这里的灵子的确浓郁，他要是能长时间地呆在这里，灵子能缓慢恢复，虽然也冒险，起码他也算有了一个说服自己让座机坐牢的理由。只是这样，他还需要分出大量精神用来持久对抗这里的排斥。
因为有跟阿呼的链接，这个世界无法让他进入非干涉状态，使用别的手段不让他轻易恢复也是合理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
政府派来的救援还未到，村庄里的人类只能开始自行挖掘那些被冲垮的屋子和泥沙，真宫奏撩起袖子过去帮忙，被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性赶了回来。
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女孩奇迹般地挖到了两个个没受什么伤的水果，两只小手捧着，哒哒哒地跑过来，先是给真宫奏手里塞了一个，又跑来艾莱尔面前举高：“姐姐和神明哥哥吃。”
他看了眼随便用袖子擦擦就开啃的真宫奏，他看着那‘这苹果真的很好吃’的表情，想着给这家伙留一个也行，于是伸手接过。
“我靠你竟然接了？！”真宫奏啃着苹果过来，眼珠子一转：“死神只吃苹果竟然是真的啊？”
艾莱尔反手把苹果摔他怀里。
他现在的状态好似人类饿了三天一边吃饭一边和人掰手腕，饭是一粒一粒米吃的，掰手腕的对象是施瓦辛格。
累得艾莱尔头昏脑涨，并开始怀疑这么难吃的饭到底有没有必要继续吃下去，他试图用刀给自己制造一个受力的支撑。
松开手，发现长刀稳稳地插在地里。
竟然没被推飞出去。他在吸收灵子的时候，刀也在同时吸取……是没有被识别出来？
艾莱尔站在自己的刀面前，意识命令道：“多吸点。”
“。”刀虽然是他的一部分，不过不像三个分身一样有独立的意识，不在他手里的时候只能独立执行一些简单的命令，比如说自动飞过来，躲在一边伏击，或者像这样，大口吃饭——
当吸收率加大到村民开始呼吸困难的时候艾莱尔才命令降低并以这个速率恒定工作。又有村民过来送食物和和别的物资来感谢的时候，艾莱尔问：“这里都成这样了，你们不准备移居吗？”
真宫奏盯着艾莱尔插在地里还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长刀，听到他突然出声，奇怪地抬起头。
头发白了一大半的老人朝他们笑笑，把一件干的外套递给穿裙子的真宫奏：“我们很早就一直住这里了，小泥石流，滑坡什么也都有，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老人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笑：“要不是二位，真要有灭村之灾。不过总归安土重迁，这里也大多是些老幼妇孺，去了外面不太容易生活。”
“这不用担心，你们这种情况能申请救济，政府不会不管你们的。”真宫奏接过外套，又递给边上一个不停打喷嚏的小孩。
老人笑笑：“真宫小姐您刚来就告诉我们通知了相关部门，说不用担心，而现在大坝垮塌洪水改道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真宫奏无言以对，低骂了声。
艾莱尔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对着老人说：“既然不走，你是村长，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村长微微鞠躬：“您但说无妨。”
他用指甲敲了敲自己的刀柄：“我保你们村庄不受天灾，你们看顾好这把刀，直到我下一次来拿。”
闻言真宫奏眸光微闪，村长却是噗通又跪下：“当然愿意，当然愿意！”
“好，那……”
“等等。”真宫奏伸手抓住他的臂弯，低声打断他，又转头问老人：“你们的村庄叫什么名字？”
老人颤巍巍的：“这个村庄百多年前为官府做些木质刑具，所以叫枷场，这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姓这个。”
看到真宫奏眉头皱得死紧，艾莱尔问：“怎么？”
真宫奏欲言又止，垫着脚凑到他耳边：“他们以后会用你的刀害人。”
“害你了吗？”
“……那倒没有。”
那算什么事，艾莱尔不自觉摸摸被热气吹得有点发烫的耳朵：“很好，契约成立。”因为是简化版，他释放得飞快，真宫奏还没来得及阻拦，他打了两个响指，常人看不见的巨大结界从村庄上方落下——
要说不说，虽然死神的确是个令虚厌恶的种族，但是他们创造的鬼道的确很有些乱七八糟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说能固定地面，或者控制物体通过率这种，这个村庄以后都不会出现地震泥石流，雨量或者阳光风量大到一定程度就会被挡在外面，完全能达到小部分地块强制风调雨顺的效果。
这里的人类数量又少，体质又差，他怕这些人活不到他来拿刀的时候，还特地在刀鞘上打了个简易的回道轨迹，在一定程度上能利用这里的灵子治愈这里的村民。
而且这里灵子充沛，只要他的刀在内部，结界就能一直运转。
艾莱尔非常满意，心神一松，他顿时仿佛被海啸抽了个大嘴巴子似的飞了出去——
真宫奏刚从村里追出来，就看到不远处整个倒挂在树枝上的艾莱尔：“……”
“你笑我又不会生气。”艾莱尔劈断卡在他腰间的枝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又甩甩脑袋，树叶从他的发丝间掉落，他发现真宫奏脸色不虞，知道对方想什么：“你都知道要害人的是他们，就不要对着我这个德行。”
“我知道。”真宫奏呼了一口气：“但是没有你的刀，他们也害不了那些人。”他发现艾莱尔神情微变，赶忙找补：“我不是怪你……”
“那是什么？”艾莱尔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把刀仍在黑腔里，但是在这个世界，黑腔就像他的专属空间，在心理上其实刀还是一直在身边的。
而今天把刀放在那个村庄里，虽然也随时能拿走，但是他总有种，很长一段时间刀都不能回到身边的预感，这种感觉叠加在备份死亡的焦躁上，很难像以前一样轻松保持平静：“是要我把刀拿回来？好不容易找到的方法，你要我放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他语气变差，真宫奏试图安抚他，语气更加委婉：“有这样的地方我当然也非常开心，刀的力量会助长他们的**和贪婪。”他伸手摸摸艾莱尔的上臂，声线低沉：“很多人类的精神比他的□□要脆弱得多。”
艾莱尔冷笑一声：“我不关心别的人类怎样，我就问，你是不要我把刀拿回来？”
“既然有办法阻止这些悲剧。”真宫奏垂下眼：“我就有责任拯救他们。”
艾莱尔烦死了这些圣父言论：“既然你看到了，这些人的死就是必然会发生的，死在我的刀下，死在枷场人的手里——如果未来可以被改变，你的一举一动都会产生影响，根本就不可能看得见固定的未来！你的预知就毫无意义！”
“什……”真宫奏似乎被他的话震撼到了，脸上露出短暂的呆滞：“不，你这是歪理。”他指着村庄的方向：“未来当然可以被改变，没有刀，他们就根本不可能和那些高官富商产生交集，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成为佞官奸商的祭品！”
“那我呢？他们能活下来那我呢？！”艾莱尔没有呼吸系统，但是却有种溺水般的窒息感，没有氧气和二氧化碳的交互，他却感觉自己在拼命的喘气：“我要去死吗？”
“你不会死！你三十多年后都还活着！”真宫奏声音也不自觉响了起来：“我怎么会没想过你？！”
“那五十年后呢？我还活着吗？”艾莱尔反问。
真宫奏整个人一顿。
“那起码我们还有三十多年的缓冲期。”因为理亏，真宫奏咬着嘴唇，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们有时间的。”
“……”艾莱尔简直要被逗笑了“你搞清楚顺序，难道不应该是刀放在那里，你才能看到三十年后的我还活着吗？”
“你明明说基础活动起码能保证两百年吗!”
“我能平安无事地活两百年？”艾莱尔嗤笑着反问：“不能吧？你只能知道三十多年后我活着，那之后是你死了还是我死了？”
他看到真宫奏语塞，又想到之前的预言，试探着推测：“你死了吧？”
看到那骤缩的瞳孔，艾莱尔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笑着拍起了手：“所以我以后屠丨杀人类，很正常。”
真宫奏虽然没跟上他的思维，但是抓住了结论，难以置信：“现在灭世的源头变成我了？我死了你就发疯？”似乎被情绪左右到有点口不择言：“你有这么喜欢我？”
“是啊！你求的不就是这个吗？！”艾莱尔低吼道：“要我喜欢你！要我爱上你！要我为你吃醋，要我动摇，要我改变……现在怕我疯了，之前没警告过你吗？”
他还从来没和人这样大声争吵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魂锁和魄睡都隐隐抽着疼，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艾莱尔双手捂着脸好一会儿才放下，语气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淡：“你现在杀了我吧。”
“你别开玩笑。”真宫奏不知道是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还是被他告白震住了，语气软了许多：“条条大路通——”
“坟墓。”艾莱尔接道：“既然你选不出来，我帮你选。”他张开双臂：“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改变未来，但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人因我而死。”
大概是因为第二次听到艾莱尔撺掇他杀了自己，真宫奏的脸上没有惊只有怒：“非要这么极端吗？”
“你无计可施的时候我提出了切实有效的手段，这叫什么极端？”艾莱尔笑了：“死在你手里我倒也能接受，不过机会我只给这一次。”
真宫奏啪地打开他的手：“够了！你明知道我不会伤害你！试探一次又一次，有完没完？！”
“……”这次他倒真没这么想过，艾莱尔放下双臂，伸手拍拍真宫奏的肩膀：“真遗憾，感觉我们的意见很难统一了。”骨爪划开黑腔，艾莱尔看了眼对方的发顶：“在真正找到方法前，我们还是先分道扬镳吧。”
……
刚刚竣工没多久的神社里，供奉台上好不容易重新刻好的百来个牌位被砸了一大半的时候，还在外面谈生意的真宫凉紧赶慢赶地赶到了门口。他看着那个一向不苟言笑的咒灵此时像个疯子似的把才做好的木质牌位，哐地扔向地面，然后一脚踩碎。
真宫凉哪见过这场景，虽然咒灵完全没用上咒力或者咒术，只是单纯的在砸东西。但它散发的怒意足够让人退避三舍——毕竟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不满足于只破坏点牌位，想搞出点人命玩玩。
给了个眼色让家里几个还算有点实力的咒术师做好准备才深深呼吸了两下做心理准备：“红……”
咒灵突然转头，白兮兮的脸上两个血窟窿似的眼睛，加上那想吃人的气势，再貌美的五官此时看起来也仿佛恶煞凶神，向他冲来的时候真宫凉差点一个没站稳软在地上。
但咒灵却直接略过了他，咚咚咚地朝外面走去。
真宫凉下意识地跟上去，他比咒灵矮有十公分，咒灵快步向前的时候他得小跑才能追得上……跟着拐了两个弯，他立即明白咒灵的目标赫然是他的书房。
书房里可全是家族的秘密和一些见不得人的账本，真宫凉想拦又不敢捋盛怒之下的咒灵虎须，只能苦着脸看着对方把守卫推开，一脚踹飞了他的门板，然后直奔放在最深处的保险箱，那白玉似的骨爪戳进足有一公分厚的钢板，好像扒拉海绵蛋糕似的，从里面又抽出个木牌——
是他特意收起来的，那位空明法师的牌位。真宫凉认为这个东西可能对咒灵有特殊的意义，本来是准备用让它在特殊时刻能发挥一些作用的。他这边还没想好这么解释，就看到咒灵用骨爪，好像捏威化饼干似的，把整个牌位捏成了两节。
真宫凉：“……”
“你不是喜欢拖延时间吗？”咒灵冷笑了一声，把中间几乎都快被捏碎成渣的牌位扔到他的怀里。
“全部重做。”
空明：？
PS:洪水里的东西不能吃的哈，都是细菌。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枷场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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